錦心張了張口,婄云已替她道“剛才勉強說了兩句話,這會半點力氣都提不起了,方才連茶碗都抓不住,喘氣也費勁。夜里怕是夢魘了,幾次喘息急促,今晨忽然喘得比往常都急,驚慌坐起,一身的冷汗,額角都是濕的,還吐出一口血來。因這幾日姑娘便受夢魘影響心痛傷情,恐怕是淤血。”
她的話閆大夫還是信的,點點頭,探著錦心的脈,又細問錦心癥狀,多半是婄云替她答的,她偶爾糾正兩句,聲音也很輕,閆大夫便道“姐兒精神疲憊心緒不寧,自然覺著乏力,這會氣血不通,四肢無力也是尋常,不要慌張,我指穴道,婄云姑娘你給姐兒扎上兩針,便可緩解些許了。
那口血確實是淤血,姐兒近來受情志影響,心有瘀滯,怕是又添了心痛之癥,這都是情志影響的,姐兒要自己寬心才是。姐兒打小性子聰穎,若是對著旁的孩子,我是不會說這話的,但對姐兒,我可以直說。不管姐兒夢到多可怖的事情,不管姐兒心里多害怕或是痛心,好歹想想姨娘,想想老爺太太,一大家子都掛念著你呢。”
錦心輕輕點了點頭,目光溫和帶著感激,無聲地感謝這位照顧了她數年的老人。
閆大夫長嘆一聲,道“我雖有兩個徒兒,卻都不成氣候。若再過幾年,我請了辭,卻又怎么放心得下姑娘的身子。”
他這段日子冷眼看著婄云,心里隱隱有一個打算,但一直沒有提出來,今日錦心身子不好,他更不想在此提出,這會只是隨口感慨一句,先提筆寫了方子出來,卻沒遞給藥童,而是遞給婄云,道“勞姑娘走一趟了,石斛今日不在,這里有兩味藥相近,半夏拿捏不準,還是姑娘去吧。”
婄云點頭應下,接過藥方,這時徐姨娘也匆匆趕到了,進門便直奔著錦心這邊來,斗篷上的雪珠落了一地,錦心這才發現外頭竟然下雪了。
她抬眼笑著看向徐姨娘,一手悄悄地放在心口那里不似往日那般悶悶的,或許這一口血吐出來,還真是有些好處的。
徐姨娘急得眼圈都紅了,進到屋里來氣喘吁吁的話都說不清楚,指著錦心身前面帶急色地看著閆大夫,閆大夫便都明白了,笑道“姨娘放心,一口淤血罷了,不傷身,吐出來也是有好處的。”
“沁兒這么小的年歲,怎么會心血淤積呢”徐姨娘喘勻了氣,急急道“有什么事您只管說,千萬不要瞞我。可憐可憐我這個做娘的心,若是我的孩子病了我都糊里糊涂半點不清楚,我可怎么配當這個娘啊。”
她面帶哀色,閆大夫略感無奈,只能將自己的診斷盡數說與徐姨娘,又道“這夢魘也有幾年了,姐兒心有瘀滯、情志之傷嚴重到這個地步確實是頭一回,但并不是要命的程度。現開了藥先疏散疏散,再通一通血脈,如今冬日天寒,姐兒氣血皆若,血氣不暢,自然虛弱無力,但又虛不受補,還要慢慢溫養。
老朽拿這幾十年行醫的招牌對你打包票,姨娘只管放心,真無大礙。只是還要請姐兒自己看開才是,心情舒暢了,這情志之傷才能好轉,不然任是天仙開的靈丹仙藥,恐怕也是食之無用啊。”
徐姨娘聽了眼圈更紅,手指頭顫著最終還是只按了按錦心的眉心,“小小的娃娃,有什么看不開能叫心有瘀滯的,就該叫你姥姥打你一頓”
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又與閆大夫細細交談一番,閆大夫體諒慈母之心,也知道徐姨娘對錦心的身體素來是最為掛心的,也很耐心地回答,并不厭煩。
正說話間,瀾心和未心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她們聽到信兒全靠園子里下人們口口相傳,最初還不敢相信,等叫人再三打探聽到確切消息后就慌了神,急匆匆奔著這邊來。
未心消息還要比瀾心靈通些,不過她也是不敢相信,叫人打探浪費了時間,路上與瀾心碰到了,二人是一齊趕到的。
她們倆到了,又是急匆匆地一通問,錦心還有心情笑著打趣道“等過了今兒個,我這屋子里的地氈都要換新的了。”
瀾心咬牙切齒地點點錦心的額頭,“你就狠心瞞著我們,自己妹妹病了,我們還要從下人口中聽到消息。”
文老爺文夫人是與她們前后腳匆匆趕到,身后還跟著個蕙心和文從翰。
西屋里頓時擠了滿滿當當的人,不過都是自己的家人,對自己滿心關切,錦心并不覺得煩,只是實在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