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頤堂中,文夫人在上首落了座,吩咐道“快遣人去園子里叫幾位姑娘來,再命人到外頭去,找哥兒,叫哥兒快些回來,再去把林哥兒與五姐兒抱來。”
碧荷利落地答應著,文夫人叫那灰衣嬤嬤凳子上坐了,又命人奉茶來,與她道“雪娘,姑太太這一年來可都好嗎姑老爺、哥兒姐兒都好嗎年前信上說最晚不過一月廿八,怎么生生拖到二月里來了隨行之人怎么卻多了一位二公子呢”
這灰衣嬤嬤乃是文姝晴的陪嫁,與文夫人也算熟絡,此時笑言道“這里確實是有些故事的。本來臘月初我們太太就打算要動身的,可臨行前大老爺忽然說叫二哥兒護送我們太太回金陵省親,那邊收拾行裝,耽誤了幾日,這才誤了行程。”
文夫人眉心微蹙,“姑老爺在朝中為官,輕易不能離京,二妹這些年來往來京中金陵,都是一人攜帶兩個孩子的,怎得今年就忽然說要叫趙二公子護送呢”
“這里頭可不就是有事么。”雪娘道“這位二哥兒是大老爺的第二位夫人所出,那位夫人生二哥兒時難產沒了,當時老夫人病著,二哥兒在我們太太身邊養到三四歲上,等大老爺續娶三房了才回到那府中,這些年來也算相安無事,只是比之大太太,總與我們太太親近些。”
文夫人聽了道“二妹一貫心底柔軟疼惜幼兒,你們大老爺府上大公子、大姑娘她也不是沒養過,這算什么說正題。”
雪娘無奈道“這可不就是正題了這位哥兒與那邊現在的大太太關系生疏,但在詩書上是很有天資的,大老爺很是看重,對二哥兒也多有疼惜。現下二哥兒已入了國子監讀書,再過幾年便打算參加科考,正巧大哥兒的生母那邊有一位與二哥兒年歲相仿的姑娘,性情和順,家世也好,能作為哥兒日后在官場中的助力。”
“這是好事。”文夫人點點頭,據她所知,趙府那位大公子娶的便是生母的內侄女,二公子再娶長嫂之妹,也是親上加親,更能拉近兄弟關系。
雪娘苦笑“事端可不就出在這上頭了大太太倒是未曾反對,可這邊兩家剛開始走動,她便不聲不響地把二哥兒生母家的一位姑娘接到了府里來,那姑娘對二哥兒可殷勤著呢,今日花園里頭碰見了掉個手帕子請二哥兒幫撿,明兒個燉個補湯送到二哥兒書房里道謝,這一來二去,把二哥兒都嚇得躲到了太太這邊,京里卻還是傳出了二哥兒與生母家表妹有染的消息。”
這手段真是粗暴直接又好用。
文夫人一時咂舌,雪娘道“那頭那位姑娘本就不是原配太太的本家,關系并沒有很近,聽到這消息哪里還有耐性,直接就斷了前事。大老爺惱了,大太太咬著牙說就是看那姑娘無父無母可憐見的,想著到底與二哥兒血脈相連,不好看她太落魄。如今事情一時沒有決斷,大老爺怕二哥兒在京里擾了心緒,便借叫他護送我們太太省親的名義出來散散心。”
文夫人心中微冷,暗道那位趙大人若是把在朝中的手段拿出三分在自家里,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這個尷尬境地。
到底都是一路奔波來的,文夫人忙叫雪娘也會去盥洗歇著,偏頭看向趕來的蕙心與安坐的瀾心,道“可聽出來什么了”
“趙大人有心袒護夫人呢。”蕙心低聲道“不過這事也是難處理,最大不過將表小姐送走罷了,還能為這等事休妻不成”
瀾心嬌哼一聲,“趙大人是為妻為子難兩全,我只同情那位趙二公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了京,京里還不更傳得囂張。剛才看他還是個斯文儒雅俊秀謙卑之人,沒想竟有這等遭遇。”
“瀾心”文夫人冷下神情輕聲呵斥“我可真是太過嬌慣你了,這樣的話也是你一個閨中少女能說的嗎”
蕙心溫聲道“瀾娘自幼心直口快,但也不是愚鈍之人,母親提醒一次,往后她必不會忘的,是不是瀾娘”
她轉頭看向瀾心,示意她哄哄文夫人,瀾心會意,連忙道“是女兒一時言語失了分寸,母親不要生氣了。”
“你已將至金釵之年,你大姐姐還有兩年好等,你的親事也快了。你爹爹是有些親上加親的意思,但若論起好人選,戶部尚書的公子咱們可攀不上。依我看斌哥兒便很好,說來他還略長你一歲,你們自幼熟悉,親上做親,你姑母也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