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從林也不是換個地方就活潑了,還在錦心的視線范圍內,他乖巧得緊,老老實實地坐在文老爺腿上,搖了搖頭,脆生生道“媽媽給了兩塊糕,喝了半碗牛乳。”
“再吃塊糕,等會你兄嫂過來了便可以開飯了。”文老爺從一旁幾上拿下一塊雪花蒸糕與他,他低頭小松鼠一樣吃著糕點,咬了兩口又抬起頭,熱情地招呼道“父親母親吃,阿娘吃,姐姐吃,姑媽也吃”
“好,我們也吃。”文老爺笑吟吟地點頭,愛憐地輕撫他圓溜溜的小腦袋,又叫把幾上的一碟果餡酥餅端去給姑娘們,文夫人命人每人上一盞杏仁酪,文姝晴笑吟吟道“小夫妻新婚,媳婦來咱們家頭一天,見公公婆婆必要謹慎,描眉畫鬢要處處細致,也不能坐轎輦來顯得不恭敬,步步走來,耽擱的時間豈不多了也是咱們來得早了,這會子辰時還沒到呢吧”
“回姑太太,卯正二刻了。”屋內人忙去看西屋里的西洋鐘表,文姝晴便道“瞧瞧,果然,是咱們來得太早了哎呀,這酥餅好香,餡料倒清清甜甜,不像是酥果餡那般甜得膩人。”
文夫人聞言也嘗了一口,點頭贊許道“果然是不錯的。”
碧荷笑道“這正是大姑娘前兒叫人送來的方子,說是四姑娘院里的,吃著覺著很好,想您近來不大有口味進膳,才將這方子要了來。”
文夫人聽了便笑,另外幾人也想起其中的緣由,周姨娘道“內廷里出來的人掌勺,四姑娘院里吃食的口味怎會差了。”
錦心淡然笑著未語,有些冷淡懶散的神情叫周姨娘直覺自己碰了個軟釘子,還是徐姨娘笑吟吟道“這丫頭可是得了好了,這些日子也不挑食了,院里做的都是她喜歡的,瞧著臉頰也有點肉了。”
梅姨娘笑吟吟道“可不是么,要我說啊,漱月堂這灶眼立得好,可是給姑娘們添了個開小灶的地方。這一個多月,我瞧著,可不只是未心這孩子臉上有肉了,未心猶甚可見是尋到開小灶的好處了。”
幾人說著話,外頭人稟大爺和大奶奶到了的時候屋里的西洋鐘表正響了八聲,云幼卿面帶些急意與歉疚,入內來先向文老爺文夫人行了一禮,“媳婦來晚了。”
“無妨,不晚。”文夫人笑道“今兒見你面色還好的樣子,我也放下心了,改日回家,你母親見了也不會說我可待她女兒。”
她這樣打趣一句,云幼卿似乎略松了些心,才有些羞赧地垂頭一笑。
眾人細細打量她,見她身著大紅妝花緞繡孩童蹴鞠通袖褂,里頭是白綾立領襖兒,壓襟一串金石榴嵌珊瑚珠串子,下身是正紅如意鎖邊流云百蝠錦裙,柳眉水鬢,梳的烏油油傾髻,簪著金嵌紅瑪瑙蝙蝠抱榴步搖,明珠串做的流蘇垂在鬢邊,隨著她的動作輕搖,是說不出的婉轉好看。
新婦要向公婆行跪禮,行禮之間她一身環佩寂靜無聲,便是耳旁墜子搖曳的都十分輕盈順暢,腕上三對赤金鐲,鏨龍鳳呈祥一對、和合二仙一對、鴛鴦成雙一對,分別嵌紅寶、明珠、翡翠三石,行禮腕動間磕碰無聲,可見力道分寸拿捏得當。
亦可見新婦心中平穩安寧,無半分焦急。
文姝晴見了,心中不由贊一聲好修養。
不愧是云家的女兒。
如此想著,文姝晴又有些羨慕兄嫂的好運道,她若能得個云氏女做兒媳,定然好生捧起來,將她供在佛龕里,一日三炷香,只求能讓自家也沾上些清貴氣。
而如今這個,可不是正二八百云氏主支之女,當代家主的嫡幺女,若非翰哥兒拜了云家主為師,不,若非嫂嫂與云家夫人有幾分幼年的閨中交情,翰哥兒又怎可能拜得云家主為師,如今又得了如此佳婦。
這命啊,可真是不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