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的記憶并未完全恢復,對賀時年的印象也頗為模糊。只是隨著一封封書信,即便沒有想起更多的記憶畫面,她對賀時年的記憶好像也在自動地逐漸完善。
總說沒什么能寫的,真落了筆,自然而然地,她就有許多話要寫,有許多事情想要告訴給他,有許多話想要叮囑他,真等停了筆,也是滿滿當當、厚厚的一大篇。
婄云便站在一旁,安靜地凝望著錦心的側顏。
或許連錦心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時,認真地注視著信箋神情有多溫柔,又暗藏著多少眷戀與思念。
無論記憶完善與否,情是刻在心里的,總會記得。
錦心信中并未提起再轉年可能會上京一事,怕屆時若是再生枝節恐叫賀時年興奮一場空。
這里的再生枝節便指屆時若是她臨動身前忽然又病一場,那無論文老爺還是文夫人甚至一貫最順著她的徐姨娘都不會同意她隨行的。
所以這一年多的日子里,好生調理身子是必須的。
其實錦心知道,她的身子弱癥是先天帶來的,這些年喝藥調養,偶有好轉也都是建立在前頭發病過,導致病情表現嚴重的基礎上,平時喝藥補補元氣氣血都是無用功。
不過揚湯止沸而已。
或許閆老對此也十分清楚,他這些年調換了不下十個方劑給錦心作為日常養身用,但真起到的效果卻是寥寥。
而且他總覺著錦心的身體好像是他永遠摸不透的,有時忽然便會好轉一些,有時病勢就會突然加重,他行醫半生從未信過神佛,但在錦心身上他有時也會想,是不是這世上真有“命”這東西。
命要錦心病,命要錦心不亡,命要她有時病勢忽然加重,有時命又高抬貴手,放她好受兩分。
但這個閆老是萬萬沒有與人說過的,今日文夫人召他,他便又給錦心開了補元氣的方子,是新構思出來的,藥材搭配與從前不同,他還是希望能派上兩分用處。
無論如何,為醫者,是不能把希望寄托于神佛身上的。
患者既然把病癥性命交托來了,無論能與不能,都要竭盡全力地做過。
錦心這邊認下了服藥調養,第二日晨起等著吃藥的時候,卻聽婄云說“師父吩咐了,這次不給姑娘備湯藥了,熬做膏子每日早晚舀出一勺來沏水喝了便是。我等會就要去那邊了,他老人家說了,這膏方先由我來熬制一回,也算考察功課,若是能成,此后他便將藥材配好叫我在這邊熬,也可以省些麻煩。”
錦心聽了大喜,重重握了一下婄云的手,囑咐道“可千萬要多用些冰糖、棗兒、甘草一類的原料啊。”
婄云失笑,軟聲道“姑娘放心,師父開的方子我瞧了,確實是給您日常喝著養身用的,不會太過苦澀。”
錦心這才舒了口氣。
請安后文夫人留下徐姨娘說話,錦心本打算跟著徐姨娘回樂順齋,便也沒走,與蕙心、瀾心湊在一處嘀嘀咕咕,是說蕙心后日打算辦暖爐會之事。
未心今日出門看鋪子去了,來請了安便早早出去,故而這會不在,不過她的意見也列出來了,蕙心展開一看,好家伙,還真不多,頭一條明晃晃的大字寫的就是“慎重邀客”,下頭來回寫了四遍標明是重點。
瀾心嘴角微抽,錦心呷了口熱茶,嘆道“三姐這真是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