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京城行走一路奔波,錦心便把貍子留在了家里,這只貓兒來到錦心身邊也有兩年了,養得愈發精乖,在錦心身邊乖巧聽話極盡諂媚討好之所能,在繡巧她們面前高貴冷艷睥睨眾生,實在是一只變臉修為精深的特技貓。
如今把貍子留下交給徐姨娘照顧,也不知徐姨娘能不能降得住他。
水路平穩,船走得又慢,錦心也不暈船,故而這一路除了搖晃些,倒是走得還算舒適。
錦心的屋子在船的二層,在船艙里開窗望出去,正能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眾人順運河一路北上,這一路乃是本朝南北交通的要道,官船商船都從這邊走,自然沒有什么攔船劫財的,期間一路都是風平浪靜的。
莫名地,錦心對這份風平浪靜有點不適應,總覺著路上沒個人攔路暗殺好像缺了點什么,這話自然只能與婄云說,婄云聽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二人嘀嘀咕咕說了許久的閑話,錦心實在是支撐不住了,腦袋一點一點的,才躺下安睡。
她睡下后,婄云熄滅了燈,就坐在榻前,靜靜守了許久。
她目力極佳,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視物,此時目光一寸寸細細打量著錦心的眉眼,總是滿滿的熟悉。這雖是一副稚嫩的面容,卻又是她最熟悉不過的模樣,見得久了,也不覺著別扭。
近來天氣有些微熱,錦心受不了寒又耐不住熱,偏生晚上貪戀溫暖要抱著湯婆子睡,往往睡到半夜身上的絲綿被便被踢到足下了,水上行船,寒氣從下升起,婄云放心不下,便常守在她身邊,半夜里替她掖掖錦被。
她已算不清這是她守在錦心身邊的第多少個年頭了,只要看著錦心一身生氣,還能說能笑的模樣,她心里便滿滿當當的,半分遺憾都沒有了。
終她此生,也只想求眼前這一人平安而已。
文家的船只就這樣一路慢慢悠悠地走著,都是江南女子,素日在園子里乘小舟采蓮子泛舟游湖都是有的,文家一群女眷倒是無人暈船,叫文老爺很是松了口氣。
他原本怕錦心身子弱,受不住這舟車勞苦,沒想最擔心的錦心都平平安安地到了京城,叫他長舒一口氣之余,又歡喜于錦心的身子似乎比去歲好了不少。
京城的氣候還是那么的熟悉,又干又熱,來到時京中已是天氣極為炎熱的時候了,這邊與南邊不同,熱起來干干的,沒有一絲潮濕氣,錦心也說不清在這是舒服還是不舒服,只是熟悉得很,雖也有些不適,來到京都后臥床了幾日,到底沒有從前發病時那般嚇人。
一行人本應落腳在文家京中的宅子里,但文姝晴熱情相邀,也是與娘家人相見一回太不容易,好說歹說,非要留眾人在府內住下。
文家來的人口箱籠甚多,文夫人心知久留不美,畢竟文姝晴所在的這一支趙家,趙二爺官位不高,一家雖有文姝晴經營、趙老爺扶持,家底豐厚家境殷實,但在外卻不好表現得太過張揚來,趙二爺畢竟還是個清流文官,故而一家四口只住著四進宅院,有下人服侍,日子過得低調,京郊的園子倒是占地頗廣,但距離甚遠,文姝晴要在自家安置文家人,自然是住在府中的。
住在府上,人口多了難免冗雜,叨擾太過。文夫人心中將這些算得明白,早早打發人來修整了京中的宅邸,架不住文姝晴的熱情款留,便應下在這邊先小住些時日。
箱籠還是收在那邊府里,文姝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此時只是想留下娘家人好生親近親近,自然不會阻攔文夫人命人運送箱籠。
對她而言,能與娘家人再同住一日,都是上天莫大的恩惠,值得她仔細珍惜,藏在心中好生呵護。
趙婉年已及笄,出落得聘聘婷婷水蓮花似的清雅,一身時興花色的水藍衣裙,面上粉黛不施,發間挽著一支白玉釵,洗去了從前的跳脫,身上真有幾分斯文儒墨林下風致。
文家姊妹幾人見她這樣都吃了一驚,文姝晴笑道“別看這丫頭如今這樣子,都是唬人的,我花了多大力氣才扳過來的。等回頭,你們幾個玩去,沒人看了,又是從前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