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擺在案上的青黃絹本與那一對金光璀璨的如意,一向鎮定的文老爺手竟在輕抖,文夫人也是強作鎮定,呵呵笑了兩聲,道“怪不得蕙娘及笄那年,秦王府行事明目張膽至此,我當時還心道秦王府孝中如此行事,雖對蕙娘好,卻未免有些輕狂,原是奉旨過了明路的啊”
文老爺深吸一口氣,道“用此物為聘不妥,改日咱們還得將這東西奉還秦王府才是。”
文夫人連連點頭,“是極,是極。”
文老爺又閉目沉思道“這份圣旨,想來是老秦王臨終時遺本奏上求來的,怪道當年秦王府的態度如此篤定,便是方家烈火烹油時也未曾改變心意。”
文夫人繼續點頭,“是極,是極。”
文老爺鎮定下來,又小心摸了摸那一軸圣旨與金鑲玉的如意,“我本想著,咱們家門第到底不及那些官門世族,縱與秦王府結親,婚儀上也未必有多周全,只咱們盡力籌備罷了,既然秦王府如此拿出態度來,蕙娘的嫁妝,咱們要預備得更為豐厚才是。”
文夫人也沉下了心,點點頭后按著他的手安撫道“秦王府的態度已經擺了出來,這下,咱們大可以放下心來了。”
從前無論秦王怎么許諾得天花亂墜,門第之差太大,他們總是于心不安的。
本朝親王娶妻納妃應奏向朝廷,若不入皇室玉碟、不領御賜金冊、不受御賜定親禮、內廷司所備納征禮、親王妃袍服,即便私下走了六禮,也算不得正經親王妃。
若是日后,秦王要再聘高門之女為王妃,那也只得一句輕飄飄的“年少放縱”,沒有人會記得原本的“王妃”也是正兒八經遞三書、走過六禮的。
因為私下籌備的三書六禮,并不被皇室承認。
秦王屆時或許會受朝廷申飭,又或許走動隱瞞得當,連一句申飭都不會有。
這個年代就是這樣,權比天大。
文家空有豪富之名,可縱是金銀滿屋又有何用
再多的金銀,可比得過玉笏金印,天家權威
文夫人定下了心,命人取了錦盒來恭恭敬敬地將圣旨與如意收起,然而秦王府那邊卻道“請婚的奏本兩個月前便遞上去了,京中賜小定納征之金的隊伍月前便上路了,約莫再過半月余便能來至金陵。這圣旨貴府暫收著,待小定之日再取出宣讀便是。”
明擺了,這東西送來就是給文家安心的。
文夫人心中思緒復雜,最后還是定下了心,精神振奮地開始給女兒預備嫁妝。
如今她可真是把家里的事盡都拋諸腦后,一心一意為蕙心準備嫁妝,一應布匹首飾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四海八方的珍奇一箱箱從庫房抬出來臻選,下面的商隊也都殷勤忙碌著。
瀾心的心態尚可,因為她太清楚與秦王府正兒八經地結親對文家來說意味著什么,而且文夫人、蕙心也都與她溝通過,她的嫁妝單子與蕙心如今的規格比起來,雖然略遜一籌,卻也沒差得太多。
文家的家底經得起預備出一副厚厚的、足以震動整個江南的嫁妝,文夫人也算有所收斂,擺在明面上的只算是豐厚,大頭都在田產莊園上。
但即便是這樣,后宅之中不免還是有人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