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不只是腹中饑餓,更多的是心里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她不得不承認的是,她蒙秦老嬤嬤恩遇良多,如今在府中的生存之道,也更多是秦老嬤嬤教授與她的。
今日這一場鬧劇,對她而言,也說不上勝負。
唯一讓她舒心少許的,或許就是因此一是,正室一脈對文從林都會多有愧疚。旁人如何不提,至少眼下,在文從林未曾長成之前,文夫人的愧疚于他而言,算得上是一種助力,會帶來許多好處。
她信得過文夫人與文從翰的品性,篤定他們不會由愧生怨,今日才會如此行事,不然又得是另一番謀算。
錦心料到了徐姨娘回來之后狀態恐怕不大好,早囑人去膳房取了飯菜回來溫在爐子上,又叫繡巧回了漱月堂一趟,用這個小罐子回來,徐姨娘見飯桌上擺著個白瓷罐子,便問道“這是什么”
“阿娘熟悉的好東西。”錦心偏頭命道“還不取個碟子來,就叫我們就著罐子吃嗎”
徐姨娘疑惑地伸手去打那個罐子,“神神秘秘的,還是我的熟悉,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你姥姥果然偏心你”
徐姨娘擰眉憤憤道“她說她總共才釀了一壇豆醬,腌了不點咸菜,炒過之后只勻給我一小罐子,咱們都是一塊兒回去的,怎么你這兒還有這滿滿當當的一罐”
“我這可不是姥姥做的。”錦心指尖輕點桌上干凈的羹匙示意立夏將炒了肉丁的醬菜胡瓜、豇豆盛到婢子取來的碟子上,一面道“這是婄云與錢嬤嬤琢磨著釀的豆醬、腌的醬菜,前兒才起出壇子來合肉丁炒了,我早晨才就了一頓的粥就拿來孝敬您了,阿娘您可不要空口白牙地污蔑女兒。”
見她將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的無辜模樣,徐姨娘不由噗嗤一笑,母女兩個說笑一番,她心里到底松快了許多。文從林小肉手揉著眼睛在旁看著,又垂涎著炕桌上的吃食,便只能在口中不斷念叨“動筷吧、動筷吧、快動筷吧”
他還沒留頭,頭發短短的,這樣念叨起來跟小和尚念經似的,足念得徐姨娘哭笑不得,拾起筷子來挑了些咸菜入口,便贊道“你若不說,還不知道是婄云她們做的呢,和你姥姥做的純純是一個味兒的。”
錦心也不能告訴她釀豆醬的法子確實是徐姥姥親自教給婄云的,盯著婄云釀了三四年,味道自然一模一樣。
她只抬手添了兩碗湯,先與徐姨娘,后與文從林,指尖在文從林身前的桌上輕輕一點,淡淡道“莫要念叨了,用膳。”
食不言,寢不語。
錦心在這上頭規矩大得很,徐姨娘與文從林都習慣了,這會徐姨娘沖兒子眨眨眼,看他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小樣子,多少放下些心,母子兩個擠眉弄眼一會,紛紛低頭安靜用膳了。
天氣還是悶悶熱的,錦心不大有胃口,但怕徐姨娘擔憂,便捏著筷子慢條斯理地數米粒。
遍數一桌人,其實也就文從林還有些胃口。他正是嘴饞的時候,每日三頓正餐兩頓點心果子都吃不夠的吃,又活潑的跟猴兒似的,到現在也只是吃得稍稍圓潤了些,并沒吃成一個小胖子,倒是身體比同齡人健康不少,平日里徐姨娘也慣著他的口腹,今兒中午未曾用膳,上午下午也沒用點心,他早就受不住了。
睡前被姐姐開解寬慰了一通,又好好地睡了一覺,醒來又變成沒心沒肺的小混崽子,這娃生來就一個好處,心胸豁達性子開朗,說好聽了是如此的,說不好聽了叫沒心沒肺,這會被開解開了,便不在意那趙王氏了。
故而這一頓飯就數他用得最香,錦心瞧著他這模樣,心里也松快了些。
無論前世今生,文從林這個模樣才是最好的。
人生在世,總要能想開,才能活下去、活得好。
雖然不在用膳時候,但樂順齋這邊要,膳房便實打實備了一桌子精致菜肴,又是母子三人的份例,四碟八碗的,一個炕桌都擺不完,在旁又拼上一張幾子才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