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唱前,關潔又抿了兩口葡萄酒。
酒下肚,關潔垂下腦袋,摟著吉他開始彈唱。
事與冀盼有落差請不必驚怕
我仍然會冷靜聆聽
美難免總有些缺憾若果不甘心去問
問到最尾叫內心也長出裂痕
聽到最后,祝政竟分不清關潔是在單純唱這首歌,還是透過這歌詞跟他傳達什么。
祝政猛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關潔的樣子。
跟她日記里的時間一致,15年421,酒吧開業的第三天。
前兩天,生意場上、私下的朋友全都來撐場面,人來了一波又一波。
他日日夜夜都在酒吧待著喝酒、陪客人聊天,偶爾談點生意。
關潔進去前十分鐘,他剛送走一波人。
彼時他累到筋疲力盡,人癱在沙發上,困到倒頭大睡。
剛睡下沒多久,關潔就背著吉他,小心翼翼鉆了進來。
他至今記得,關潔那天的打扮。
四月的天,北京還不算太熱,她倒好,吊帶配短褲,外面罩了件薄衫,一身打扮,清清涼涼,跟過夏天似的,耳垂還吊著兩串夸張耳。
肩膀上掛了把破吉他,跟她這身清涼打扮格格不入。
只是配上她那張拒人千里之外的臉,再怎么不搭,人往那一站,也足夠吸人眼球。
祝政見到她第一眼,立馬沒了睡意。
捏了捏眉心,祝政掀開眼皮,睨她幾眼,故意為難她“會喝酒嗎很能唱能豁的出去”
問完,他坐在沙發,端起酒,饒有興致看著她。
關潔先是皺了下眉,而后扯了扯嘴角,神色認真答“會;不是很能喝但可以練;至于唱,你聽我彈一首就知道了。”
答完,關潔扯下破吉他抱懷里,現場給他彈了首英歌。
一開嗓,祝政就驚艷了。
她的嗓音太獨特,獨特到讓人只聽她唱一句就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她身上有股強烈的矛盾感,一股藝術家的驕傲與窘迫現狀碰撞產生的矛盾感。
很奇怪,這矛盾居然能在她身上融合成另一種特殊的感覺。
祝政剛開始沒明白她身上的矛盾感從何而來,直到后來,他去警察局給關潔做擔保,瞧見角落里披頭散發、滿身怨氣,恨不得撕碎關潔的關珍容,祝政才意識到,她的矛盾感到底從何而來。
她是個天生的藝術家。
或許生來就要忍受常人不能忍的痛苦、難堪、羞辱,可正是這些東西的糅合,使得她獨一無二。
她眼里有股勁,那股勁他之前找不到形容詞,現在找到了
對不公命運的反抗,對所有偏見、羞辱的不屈從。
他能清楚感知到,她毫無起伏、波瀾的眼眸底下是一幅怎樣的光景那里有熊熊烈火的燃燒,也有萬物踩踏過后的死寂。
她理應活得精彩、自由。
她理應成為萬眾矚目的大藝術家。
七點,遠處的天忽然延伸出一片白洞,白洞越擴越大,最后徹底吞噬黑夜,主宰整片天。
關潔洗漱完,叫醒沙發上陷入淺眠的祝政,兩人一同下樓吃早飯。
選了家比較正宗的早點鋪,兩人去得早,店里還有位置。
關潔同服務員報了幾樣上海特色早點,等服務員離開才想起祝政可能吃不大慣。
“吃得慣”關潔撕開一次性筷子薄膜,將筷子遞給祝政,問他。
祝政接過筷,波瀾不驚說“在上海待了三四年,不至于這都吃不了。”
祝政要不說,她都忘了他大學在上海讀的。
生煎包上桌,祝政夾一個放碟子,放下筷,說“之前學校旁邊有家面館做得也不錯,我讀大學經常去吃。那時”
像是想到什么不開心的回憶,祝政皺著眉,緩好幾個間隙才繼續往下說“09年,我高三,那年冬天我父親強行將我母親送進精神病院。我那時太弱,沒什么反抗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我母親被保鏢押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