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黃壤在息音的院子里,手握一截書枝。記憶之中,她就是從這一年開始說謊。她甜言蜜語、虛情假義地討好著黃墅,其他人于是紛紛編造謠言,稱她跟她姐姐也是一路貨色。息音常常毒打她,黃壤卻并沒有黃均那么逆來順受。
她待息音也越來越冷漠。
她經常和息音對罵,豎起全身的毒刺,對抗羞辱她。她討好著村長、族長,學會欺凌其他兄弟姐妹。她悄無聲息地讓所有人知道,這個家里,黃壤不能招惹。于是罵人揭短、傷口撒鹽,哪管別人的悲傷苦痛
及至后來,黃壤會有點明白,為什么黃增母子會如此惡毒。大抵因為在這個黃家,人人自私冷漠,卻并沒有誰稱心如意過。
她在沙地上,橫平豎直地寫一個字。一個"秋"字。
第一秋,那些尖刀劃出的創口,太過丑陋。這一夢,我不要這么過了。
院外,黃均腳步匆匆地回來,剛走到院門口,正好遇到黃墅從一房小妾的院子里出來。一見到他,黃均整個背脊都僵直了。
黃墅走到黃均面前,抬手理了理她的碎發,黃均不由身體后傾,下意識躲避。"這是從田間回來"黃墅故作慈愛地問。
而院外,無數人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黃均只得嗯了一聲,黃墅目光上下打量她,說∶"這個家里,就你最乖。"
黃均低垂著頭,始終沒有看他。黃墅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于是口氣和藹地道∶"粗活就交給下人去做,不要累著。去吧。"
黃均這才緊走幾步,躲進院子里。
而外面,等到黃墅走遠,其他小妾便不陰不陽地罵起來。含沙射影和指桑罵槐這些事兒,她們修為可高深了。
黃壤仍是執拗地又寫了一個,道∶"我就喜歡這個字。"
黃均也不在意,她頓了一頓,突然問∶"黃增母親的事是你做的""姐姐在說什么呀我聽不懂。"黃壤埋頭繼續寫字,心里卻在想別的事。這一生,要怎么過
她不想再執掌什么黃家了,那樣的話,黃均至少還要等她長大。時間太久了。
人在度日如年的時候,時間是銹鈍的刀。
這仙茶鎮黃家爛成這個樣子,不待也罷。
她腦子里轉著念頭,而黃均道∶"昨日里你讓我不要出門,你怎么知道春秀會去三里坡的竹屋阿壤,你
她才剛問出這句話,突然有人罵道∶"你這只會勾引人的娼婦"黃均臉色一白,頓時止住了剩下的話。
息音從外面進來,她扔掉手里的"求子神藥",沖上來抓住黃均就是一記耳光∶"大庭光眾之下就做出那下賤樣子,也不害臊你是生怕那些小賤人瞎,,看不見嗎"
黃均捂著臉,知道息音又犯病了。
息音穿一身淺灰色布裙,這幾年她求神拜佛地想要個兒子。干是穿著也樸素。此時她臉頰消瘦,眼窩深陷,加之神情癲狂怨毒,整個人便很是可怖。
黃壤牽起黃均,想要出門躲避。
不料息音一把抓住黃均的頭發,她隨手操起抵窗的叉竿,劈頭蓋臉地打過來。
黃均是小小土妖,所修功法其實就是及食靈力,維持人形,再護養土地。本身并沒有什么戰力。
這木棍揍在身上,雖不致命,卻也痛極。而黃壤,可是修了一百多年武道。
她不耐至極,一把搶過息音手里的叉竿,借力將她推倒在地,怒道∶"夠了"息音猛地坐倒在地,發髻松散,衣裙臟污。她眼中怒火更甚。
"你你這個賤種早晚也跟你姐姐一樣"她喃喃罵,忽而沖進屋子里。黃壤拉著黃均就要跑,黃均說∶"阿壤,你不該這樣罵她,她這幾年精神更差了"
黃均話音未落,息音驀地沖出來,她手中寒光一閃,直奔黃均面門而來。黃均下意識伸手一擋,臂上傳來劇痛。她這才意識到那是什么那是一把尖刀。
"我劃花你倆的臉,這樣就不會有人再說三道四了"息音喃喃道,狀似瘋狂。而黃壤臂間,皮肉翻卷,露出白骨,片刻之后,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