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青沉默著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他口中說的就是無法改變你的事實。
這不是她一廂情愿就能改變的事實。
“無論變成什么樣子,我只要你能平安活著,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逐夜低頭看向她,露出一個不太明顯,卻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笑。
“好,我答應你,會好好的。”他將她攏緊了些,“你也要快點好起來。”
逐夜終于知道了辜懷素突然的消失意味著什么。
他甚至說不清,究竟是他占據了辜懷素的軀殼,還是辜懷素融合了他。
但這一切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他不討厭這種滋味。
四處飄蕩的浮萍終于有了來處,未來即將飄向哪里那便隨它去吧。
逐夜抱著無法言明的私心刻意放緩了回去的速度,他帶著她在途徑的城中走走停停。
為她買有趣的小玩意,漂亮精致的法寶或首飾,為她搜集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本。
師妹喜歡這些,他都記得。
他們如情人亦如兄妹,享受著和普通人無異的美好。
但聚散終有時,無論逐夜再怎么不愿意接受,邊境也離他們越來越近。
他有曾考慮過帶她去往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度過余生,但只要一想到她郁郁寡歡的神色,他就立即否決了這個決定。
瑩瑩的光幕就在不遠處,那是分割兩界的結界。
逐夜第一次如此逾越地拉住了少女攥著披風的手,神色悵然。
許久之后,像是做了極大的心理抗爭,他緊緊握住她手掌的手猛地放開,輕推她著她向前方走去。
“你該回去了。”他道,“結界外應該就是無雙城的人,有辛悲風在,他們會將你安全地送出附近的危險地帶。”
方幼青仰頭望向他,眼神閃爍不定,身材頎長的青年不舍地摸了摸她的頭,笑問道“不想走了嗎”
他玩笑般道“你要是愿意留在這里那肯定是極好的,不如同我一樣墮魔,有師兄在的地方,你也能像以前一樣,做一個快活無憂的小仙子。”
少女搖了搖頭,定定地注視著他,一雙黑亮的眸子不復來時路上的歡喜,此時滿是復雜情緒。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而后主動拉住了他的手。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她艱難地開口,“你現在,究竟是逐夜還是我的師兄”
她真的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他有著師兄的樣貌,師兄的記憶,卻也有著不屬于師兄的其他東西。
微笑時上挑的眼角,高興時會微微上揚的眉尾,他說話時有種懶洋洋的無謂感,但在遇到有趣的事物時,流露出不屬于師兄的,單純的好奇神色。
師兄從來不會那樣。
他向來都是成熟穩重的模樣。
可他又擁有著師兄的記憶,記得他的過往,他們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
“你到底是誰”
逐夜愕然地看著她,繼而臉上不受控制地出現了被欺騙愚弄的憤怒。
他反握住她的手,咬著牙質問道“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方幼青沒有掙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愈發堅定了幾分。
“很多地方都能看出來你不是我師兄。”
“很多地方”逐夜譏笑了一聲,“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卻仍陪著他,去演一場拙劣無趣的戲。
他是該感謝她心地善良,還是該覺得她騙人的功力真是無人可敵。
“你必須跟我回去,”她無法保證未來是什么樣子,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逐夜絕不會放過師兄,“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的,一定會有的”
她喃喃,不知道是說給身旁之人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