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的云霧彌漫,遮掩了星月幽幽的微光,靜悄悄的風也不知道留在了哪里,樹葉間沙沙的響動消失后,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寂靜山村有種說不出的恐怖感。
萬籟俱靜,茫茫間吞噬了一切的黑夜里,一個似乎在奔跑著的身影本應該像是水融在墨水中一般毫無痕跡,但他身上扛著一個包裹一個長條形、似乎卷著什么的包裹。
黑色的、像是被子一樣的布很妥帖地卷緊了里面的東西,但奔跑時候難以避免,不少白色里衣一樣的布料還是從縫隙中漏了出來,在黑夜中像是雪地上的煤塊一般明顯,那垂下來長長的頭發叫人瞬間明白,原來被子中間裹著的是一個人
一個生死不知、垂著頭似乎已經陷入昏迷的人
夜幕掩蓋中,身著一身黑色、蒙著面的男人的步伐極其穩健,就算身上扛著一個人動作也沒有絲毫停滯,舒展得就像一只叼著獵物翱翔在天空中的猛禽,輕巧又靈敏。
厚實布料中長長的發絲終于滑落出來,擺動如同柔軟的柳枝,在奔跑之人的肩背處隨著他的動作輕晃,男人向著山的深處奔跑,卓家本就位于村子深處,如今正值深夜,無人清醒著的村莊里不會有人看見這一幕。
終于,他步伐漸緩,到達了目的地。
月光終于突破了云霧,淡淡的銀輝散落在葉片上,被高大的樹木遮掩了大半,只有少數地下僥幸落下點點銀光。無人修剪的高大樹木如同罩子籠罩在中央的空地上,半空中的樹葉樹枝相互纏繞,互相爭奪著光和雨露,倒是讓空中空余出了一大塊地方,月光似是光束一般投射在地面,搭建出了舞臺一般的景象。
“”
無人說話,只有樹木陰影中幽幽亮起的昏暗燈火才說明有人早已在此等待許久。
“”扛著昏迷的人,黑衣男人停下。
似乎是呼吸聲,似乎是被他們半夜驚醒的小動物逃離時發出的響動,沉默一會兒,男人知曉自己這次的客人有些特殊,最終還是先開了口“你的委托。”
他好像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咬字時有種奇妙而悚然的韻律,幾乎一字一頓,一種非人之感油然而生。這聲音冰冷又沙啞,低沉喑啞如同黑暗中的梟鳥正在發出不詳的鳴叫。
動了動肩膀,他道“人,在這。”
對面似乎釘在原地的搖曳燈火終于動了,一陣微風拂過,這一點亮光瘋狂晃動起來,可持燈之人毫不在意它會不會熄滅,緩慢地移動著。他的腳落在滿是草葉的地上,依舊發出巨大的響聲,與黑衣男人輕得像貓一樣的腳步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瘋狂晃動的燈火終于平靜下來,給地上一小塊地方落下光明。但它是這樣卑微,完全不如空中高懸的明月,毫不在意地洋洋灑灑落下一片銀白光束,就將樹木環抱的中央空地照得無比明亮像是冷白色的“晴天”。
隱藏在陰影里的人終于走到了黑衣男人面前,銀白的月亮照亮了他的一身狼狽。
他形容枯槁,隱隱能看出幾分高大的身子佝僂著,滿是裂痕和傷口的手上撐著一根木棍,走過來的時候一搖一晃,明顯是個跛腳。污漬和泥濘將他的面目遮掩得看不清原本的模樣,更不用說一只眼睛上面纏著看不清顏色的布條,上面隱隱透出血色和淡黃的膿水,讓人避之不及。
一個看起來有三四十歲、跛腳半瞎的男人。
“嗬嗯嗯”他張開嘴,無意義的破碎聲音從他的喉間響起,如同一頭野獸。
他對面的黑衣人卻像是明白了什么,將肩膀上人放在早已準備好的位置
簡陋木板拼湊出來的處刑臺上,木樁抬高了人的高度,只要讓受刑之人跪著伸出腦袋,那木樁對面的鍘刀便可輕易地斬去任何人的頭顱,像殺雞一樣輕松。
黑衣人先將肩膀上的人放在木樁旁邊的地上,原本籠罩在她頭上的帽子瞬間滑落,這時才清楚,原本以為是被子的厚實黑布原來是一件長長的寬大斗篷。月光粼粼,清晰地照亮了她的整張臉。
月色落在她垂著的長長眼睫上,落下蝴蝶一般的月影,漆黑的斗篷與烏發相互堆疊,她閉眼在斗篷之間安睡,臉頰邊緣模糊不清,瓷白的膚色像是被月光融化,清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