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加爾的老練冒險者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所有愣頭青都覺得自己很懂戰爭,尤其是那些從未參與過戰爭的。”
這聽起來像是常有的老一輩和新生代之間慣例的互相鄙夷就像那些新生代軍人與冒險者會認為過時的經驗已經派不上用處一樣,老人也常常輕蔑那些經驗不足的晚輩異想天開的觀點。
但就像我們以前說過的,任何偏見與謠言往往都存在一定的事實根基。
溫泉村的戰事傳開了。
由于以里加爾式的大型馬車為主要代步工具,一行人的行程實際上遠比當初設想更花時間。帝國產的大型四輪馬車運載能力優越卻對道路有較高要求。雖然了遮風避雨的移動屏障并且具有極高的載重能力,他們卻被限制在國道上無法輕易離開。
因此當腳程相對緩慢的一行人步入章州西南方向邊境之時,他們略有驚訝細思一下卻又好理解地發現這里幾乎人人都在討論溫泉村的戰事。
而且沒有多少意外地,大部分人對于戰局中人類的表現是予以了極低的評價。
隊伍構成相當復雜的一行人在鎮口的茶館落了腳,由于還得安置馬車,先進門的是亨利等里加爾一行。盡管有許多異鄉人面孔,但因為已經接近中部的緣故這里的人卻也沒有投來太多的關注。或許在他們離開之后會成為新的話題,但眼下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卻更熱衷于紙上談兵討論已成定局的溫泉村戰事。
大白天便一身酒氣的中年人用親身經歷過的語氣痛心疾首地說著那些慘痛的犧牲,馬后炮地講著如果是自己的話會如何做,仿佛只要他在的話這一切便不會發生。而旁邊又有年輕人附和著也表達了質疑,認為盡是那些農民與浪人低劣的戰斗素養導致了溫泉村的慘事。
“說到底什么妖魔,不過是些野獸罷了吧。”
“夸大其詞夸大其詞,敗者總愛把對方描述得太強大。”類似的言論剛一進去就不停地傳來。邊境總是會聚集著大量來來往往的人,但這些人都未曾帶著行李,穿著打扮也更像是本地人。但現在是農忙時節,會在大白天便待在茶館的多是以聽聞故事為樂的游手好閑之人。
自己生活愈是乏味,就愈是喜好嚼舌根討論各種謠言八卦。
待到掛著家紋的青田家一行武士處理完事務入門時,不少人都瞥了過來,為他們投來了比先進門的里加爾一行更多的關注。顯然比起異鄉人,這些人更在意的是貴族老爺。但也僅僅只是害怕失言冒犯暫時禁了聲,過一會兒見彌次郎等人沒有理睬他們便繼續討論了起來。
作為親身經歷過戰事的人,原本米拉和其余幾人都是有些好奇這些人在討論些什么的,但她越聽那好看的小眉毛就越是皺到了一起。
“只要勇敢就行了,齊心協力哪有什么事情辦不到。”
“一定是浪人臨陣脫逃了”
戰斗是有武士參與的,雖然青田家一行在坪山縣的人過去之前就離開了,而之前虎太郎寫的官方文書詳細內容也基本不可能給平民知道,所以他們不知道參加的武士到底姓甚名誰又有多少人倒也正常。但都已經知道農民和浪人參與戰斗這種細節,這些人卻只字不提參與戰斗的武士,把問題全都甩到參戰的農民和浪人的身上,原因是顯而易見的。
柿子要挑軟的捏,武士階級他們得罪不起,但鄙夷一下浪人和農民在和人社會的大文化背景下卻是正確的。
一個是失去了侍奉的主子的無業游民,另一個則與他們同為底層。比起辱罵士族與華族,這種慷慨激昂的痛心疾首要“更安全”“更不會危害自己”。
這場慘勝需要一個罪魁禍首,一個誰都能拿出來批評辱罵而又不會得罪人的對象。在階級苛刻的新月洲,會選擇浪人和參戰的農民作為這個對象理所當然。
龍之介也正是深知這一點才留在了溫泉村。
但盡管如此,在茶館中聽聞這些未曾參加過那場戰斗又甚至一生中從未有斗爭經驗的人夸夸其談,將那些曾經并肩作戰的人貶低到毫無價值,仍舊令米拉有揍人的沖動。
更讓人不爽的還在于這些人討論了大半天,口中所謂“絕佳的避免這種慘狀的方法”。
就是“勇氣”和“精神”。
他們似乎認為只要農民們足夠勇猛,那些他們素未謀面的浪人“沒有臨陣脫逃”,那么便可以輕易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