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這種存在便是如此可怖的力量。它并非實體的兵器或者強健的身體這種肉眼可以辨識之物,卻擁有比實物更強的威力。基于這樣的特點,在來到了武士相對稀少的小鄉村旅館之中,主人會想方設法地伺候好他們一行人,也便是毫不意外的事情了。
紫云武家子弟遍地走會給人一種武士很多的錯覺,但即便當今和平了許多年新月洲的武士階級確實有些過于泛濫,和全國總人口比起來其實也占比不足百分之一。
盡管這百分之一的人口每年所需的俸祿高達國家收入的百分之三十,但本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想法,新京仍舊還是得養著他們。
能放人的地方基本上都安插了武士上去,不少地方甚至出現了人浮于事的現象,光是稅官就有七八個,昨天收完一次今天又來一次。底層的百姓苦不堪言但又沒有反抗的權力,向上申報也往往被層層扣押最后石沉大海,哪怕能夠送到官老爺的面前又怎么能保證最上面的人就真的是一清二白。
舉報不一定能帶來好的結果,哪怕只是希望對方收稅的時候別壓迫得太過分,一旦越過基層執行者向上層報告被本人得知了,農民們往往便會迎來兇殘的報復。
占據了大多數的人民生活富足或是苦難,全在掌權者善惡一念之間。領地的民生與負責管理的華族息息相關,一個糟糕透頂的貴族治理下往往會出現貴族們錦衣玉食過著沒日沒夜的享樂生活,而走出城區往外看村莊則是“良田萬畝盡荒廢”的矛盾現象。
交不起稅的農民們最后往往遁入山林落草為寇只能靠劫掠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過活——從這些來看,坪山縣顯然是要比起章州其它地方顯得安穩的。
盡管這或許并不是虎太郎的父親那位巖倉縣令的功勞,單純只是因為龍之介當初的斗爭消耗了這個縣內部的士族實力,而新上任的縣令嫡系尚且未能發展壯大,目前而言貪欲尚且能得到滿足罷了。
如此諷刺,本應保衛人民的武士在內斗中遭受了挫折元氣大傷,卻反而讓人民過得更加富足了。
早餐時間坐在撐起的紙糊窗戶旁,向外看向舉著紙風車嬉鬧玩耍的小孩,小少爺甚至連筷子都停了下來,愛吃的甜品似乎也有些索然無味。
“累了?還是手還在疼。”坐在對面的洛安少女開口詢問,而彌次郎只是搖了搖頭。
南下旅途幾個月的見聞讓這位青田家的少主從原先傲于自己的武士身份與劍技,一點點變得內斂,也多多少少開始質疑起自己所屬的階級存在意義。
他不再盲信自己過去所遵循的價值觀,但就好像大部分年青人一樣,他也有嘗試通過全盤否定過去自己的形式來達成那種想象中的“改變”的傾向。
證據的其中之一就是彌次郎開始學習拉曼語并更常地向亨利甚至是米拉請教,甚至時常會刻意去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