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只在水俁那一夜瘋狂的隔天,周遭城市的人們就忽然發現原本滿滿當當的早市魚攤只剩下幾尾稀稀拉拉眼珠子混濁一看就不新鮮的臭魚、以及腌制好更耐存放的咸魚和附近淡水中捕撈的河魚。
在濟州人眼里,河魚是下等的,是底層人才會吃的東西。稍微有點錢的人都會選擇海魚,不光味道更為鮮美,也往往更加“高貴”。
但這種關于副食品短缺只能選擇不太樂意吃的河魚的“微小不滿”,與之后會發生的事情相比幾乎不值一提。
泰州失聯了。
這個消息傳了已有一周。
作為中北部最重要的稻米產地,泰州的失聯直接意味著整個濟州大量的士族和華族的主糧供給出現了影響。
華族的傭人與士族麾下足輕們出去采購糧食時,一次交談的空當稻米的價格就可以翻3番。僅僅一周之間,原本衣食無憂的華族與士族們忽然發現如果要維持迄今為止相同的生活的話,他們也必須像平民家庭那樣在餐費上斤斤計較。
一部分鄉士出身較接地氣的人為節省支出改為食用薯類與黃米,但絕大多數的濟州貴胄,則就像任何階級嚴苛的國度中的掌權者一樣做了他們最拿手的事情以權壓人。
士農工商,新月洲的社會中與其他大帝國相似,商人的地位是相當低的。
油嘴滑舌投機倒把是社會對他們的普遍印象,而能把控對貴族的口糧供給者雖然勢必也有官方背景,底層的實際運營者卻還只是實打實的平民。
新月洲民間有句俗語叫“打狗也要看主人”這也正是濟州華族一開始對漲價還算忍讓的緣由,這些米鋪的背后也是華族,他們不想公然和同等地位的貴族挑起矛盾。
但忍讓也有一個度。
好面子又習慣了高高在上的貴族,因為供糧短缺而又囊中羞澀買不起稻米時,會憤怒而不是轉而買入其它食品也理所應當。
于是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幾乎與水俁那一夜性質相同的局面在濟州其它城市也迅速地發生,只是含蓄化下成長的新月洲士族們并沒有用直接打砸搶這種“粗暴野蠻”的方式他們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和權力去壓榨,逼迫米鋪老板必須把價格降回到原來那樣。
這顯然是強人所難,但貴族又怎會在乎。
而在他們還在斤斤計較著“吃什么”的時候,因“濟州府事變”而迅速呈燎原之勢擴展開來敵對情緒和下克上運動。
直接讓“吃什么”變成了“還有沒有吃的”。
月之國是一個農耕大國。
稻米、蔬菜、水果、茶葉、薯類、小米,這個國家8成以上的人口是以種植為業的農民。
而當農民們群情激奮地抄起鐮刀鋤頭放下農田前去與貴族對立時,一個非常樸素的問題就擺了出來沒人打理的農作物怎么辦?
最初有其它濟州農民不愿意參加這場聲勢浩大的“下克上”運動,想留在家好好照顧田地時,他們氣血上涌的年青鄰居還會指責唾罵他們懦弱膽小。
而當他們瘋狂鬧騰了一周回家卻發現作物都已經全部枯死之時,這些人在熱血退去后。
發現留給自己的只有一地雞毛。
最初水俁煽動恐慌的謠言終于在他們自己的不懈努力之下成為了現實糧食短缺的問題在8月末剛剛入秋本應是豐收的時節確鑿無疑地到來了。
但問題的解決方法卻也變得很是明顯。
已經訴諸過暴力,甚至下克上反殺了不知危險依然出門毫無防備的濟州士族,品嘗過掠奪財物的甜頭的農民們。
會向家里還有余糧的其它農民舉起武器也只是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