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從來都經不起考究。
那些未曾參加暴動老老實實照顧田地的人,他們的“不配合與懦弱”成為了討罪的理由沾過血便自以為已經成為頂天立地男子漢的人,品嘗過結成團訴諸暴力可以帶來的優越感與權威感的人,將他人的糧食與生命全都視作任由自己處置的所有物。
于是不光是平民與貴族,就連平民與平民之間也出現了對立。
一部分純粹主義者認為必須集中精力團結起來對抗那些要處置他們的貴族,但更多的人只是食髓知味地繼續品嘗通過宣泄暴力帶來的掌控感。
人人自危,分裂成無數小團體互相敵對的局面,在口糧緊缺的現實物質條件催生下出了無數的惡。
泰州失聯,濟州動亂,章州孤立。
新京的掌權者焦頭爛額,而在如此動蕩不安的背景之下。
我們的賢者一行,此時卻正在濟州的森林之中烹煮著食物。
亨利作為慰問品買給傳教士們的那些里加爾式的口糧,在這種時候哪怕不甚喜歡武士們卻也得吃上一些。
因為他們也未曾預料到濟州的事變。購入的和式口糧雖然充足,但考慮到往后的路途也許補給不便必須動用賢者個人購買的部分,此刻先嘗試品嘗一些適應適應口味才是正解。
只是賢者所購入的東西雖是里加爾式,卻并不完全是西海岸或者拉曼風味的。
陶罐里裝著的東西,是用鹽腌制發酵的蔬菜。一經打開,一股子濃郁的酸味就飄散在空氣之中。不光是新月洲的武士們對這極具刺激性的氣味面露不悅,就連拉曼傳教士一行也不甚喜歡。
也就唯獨我們的洛安少女與賢者先生尚且能夠接受。
“是酸菜啊。”白發的女孩兒如是說著這是一種奧托洛風格的腌菜,洛安作為曾經也生活在西方大地上的民族,也具有類似風味的菜肴。
奧托洛人的餐飲整體上與里加爾大部分其它地方一致,都以面食為主,只是民間愛吃的面包通常是帶有酸味的獨特黑面包。
酸菜也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乍聽之下似乎與東海岸南部以番茄為中心的料理十分相似,然而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拉曼傳教士們也就不至于面露難色了。
東西里加爾兩種傳統菜系最大的區別在于東海岸的“酸”,實際上是追求“鮮味”的結果。
番茄湯雖然酸,但它的鮮美也十分出眾。可奧托洛的不一樣,奧托洛的“酸”,實際上是追求長期保存的結果這恰恰與“鮮美”的定義相反。
不論是黑面包還是酸菜,只要存放得當都可以放上很長時間。這也是亨利購買這些而不是那家店更擅長制作的拉曼菜系的緣由,他們終歸是旅人,并且沒有富裕到能夠肆意拋棄的程度,所以得好生考量食物變質的問題。
與此相同的還有一些熏肉和豆子,表面用煙火熏到干燥發硬的拉曼火腿與奧托洛香腸若是存放在干燥地帶足以耐久數年,再配上袋裝的豆子,算是補缺了青田家一行那典型和人餐飲當中嚴重缺乏的副食組成。
除了這些以外,賢者作為慰問品買給傳教士們的自然是相對正常一些的面包而這也是他們眼下在處理的部分,這些面包相對來說更不耐存放,所以要優先解決。
從陶罐中取出的酸菜用隨身小刀切成細絲,再配上事先浸泡的豆子。香腸可以直接煎,但還有一些更耐存放的咸肉卻需要過好幾遍水因為它們為了盡可能保存長久,實在是做得太咸了。
咸肉過水的過程是最耗時的,它們得先切塊進鍋,燒煮讓鹽分稀釋出來之后倒掉,再加水,重復3遍后取出用平底鍋煎至兩面金黃,再加入豆子和其它調料燉煮。所以這個是事先準備的。
但除此之外的東西便都相當省時。
用咸肉加熱融出來的肥油將香腸煎一下,面包切片并略作烘烤,把配上切絲的酸菜和豆子燉咸肉,便組成了在西海岸往西的奧托洛帝國民間常見的一餐。
除了烹煮咸肉的部分以外消耗的時間都非常短,如果不是香腸而是火腿直接切片配面包的話甚至只需要5分鐘不到的時間就能準備好。
相較于新月洲的主糧總是火慢燉才能品用,賢者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這一套里加爾風格的午餐,簡直讓青田家一行負責煮食的足輕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