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在哪一個國家哪一片大陸,行腳商人們總是消息最靈通的一批人。倘若某地領主喜好射藝,那么就投其所好帶一批上好的弓箭;倘若某地農民缺少用以耕種的鐵器,那么就從工匠那兒買來這些運過去賣給他們。知道哪里的人需要些什么,才能把自己手頭邊的東西賣掉換成金錢繼續生活。他們以此為生,消息不靈通的人早早就會被行業給淘汰,這是這一行基礎中的基礎。
所以想要打聽各類消息,找尋合適的商販,自然是不二之選。
這個任務由櫻出馬,毫無懸念地被解決了。
作為曾經沼澤村的花魁,她可不僅僅是有漂亮面孔這么簡單。話術不論在哪個國家的社交界都十分重要,在月之國這種階級觀念嚴苛的地方就更是如此。哪怕丟失了自己打拼下來的財富與地位,她卻仍舊是那個有能力爬上沼澤村第二把交椅的女人。
亨利或許是賢者,我們的洛安少女也擁有出色的學習能力,但他們終究不是在這里摸爬滾打長大的本地土著。
賢者的月之國語言不論發音多么標準,一開口別人就會覺得十分刻板生硬。因為他所學習的是一百多年前的和語,滄海桑田時間流逝許多詞匯都已經被棄用,更不要提北方本地人的方言以及很多俚語詞匯。
如果沒有花魁的幫忙,他們所面臨很多事情不會像現在這樣順利。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類似的概念我們已經重復說過無數次,而這也正是賢者會同意返回去救櫻的原因之一。
就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能夠互惠互利。
亨利明白這一點,米拉明白這一點,當初提出這個請求的綾明白這一點,就連櫻本人也明白這一點。
救人不一定非得是純粹到無以復加的單純善意,不圖謀任何回報的偉大壯舉。實際上以經歷過不少事件的三人自身而言,若是真有這種人存在,那么他們反而會懷疑那是否是一個惡魔或是妖怪假扮的。不求明面上的回報,只是為了在之后得到自己的魂靈。
簡單明了的利益共同體反而是最讓人感覺輕松的。互助互利,每個人都發揮自己的長處展現出自己所擁有的能力,作為一個團體共同謀生。
實際上,這比起單純是同情而言,更讓櫻受用。
失去了一切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誰在這種時候跳出來高高在上地予以憐憫,同情心是人類最為廉價的一種情感,它往往藉由事不關己者的口中以根本對于事情毫無作用甚至像是在給傷口撒鹽一樣的話語形式呈現出來。作為心高氣傲的曾經的花魁,若是櫻被這樣對待了,她可能反而會寧可死去吧。
“你仍有價值,讓我們來互相利用吧。”
這種在自認是憐香惜玉的好人耳里聽來會過于冷酷無情的說法,反倒是她真正希望聽到的東西。
綾為什么會想要讓亨利和米拉救下櫻,是因為這位和人女子哪怕生存方式是博士小姐最不愿意見到的依附男性而生,她其實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自立自強。
歸根結底,她們是同一類人。
夾雜在月之國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當中,以各自雖有區分實際上重疊程度卻比雙方愿意承認的更大的方式,掙扎著試圖生存下去的同伴。
“村子被燒掉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但這邊很多人都覺得那里就是個賊窩窩,被燒掉了活該,反而覺得痛快。”作為曾經沼澤村的頭面人物,櫻在復述她打聽來的消息時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低價物品要去沼澤村搞,在跑去那邊買明知道是贓物的東西時也完全沒有覺得自己在干壞事。但果然是樹倒猢猻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