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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鈺撞進了宸山的懷里。
她一抬眼就對上少年如往常一般溫潤的眼瞳,只是在看向她的時候十分錯愕,還流露出了幾分不可置信。
崔鈺頭皮一麻,將他狠狠推開,往后踉蹌了幾步,背部抵靠在了竹子上。
竹影一陣晃動,篩下了幾分晨曦的金光在她的衣擺上,照著她的臉色都白得幾乎透明。
她當然記得當時和宸山過招時,少年是如何的憤怒和失望。
崔鈺的腦子嗡嗡的響,有些遲鈍地轉動著。
宸山會不會直接拔劍殺了自己。
“你”崔鈺剛剛開口,就發覺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原來自己也是怕死的。
她微微一愣。
神明能活成這副樣子,倒是窩囊。
不過,她還有更狼狽的時候。
崔鈺這么一想,忽然又覺得沒什么可怕了,只是嘴角微微咧開,笑容有些蒼涼,她抬起眸,看向了宸山,輕道
“大師兄,你要把我就地正法嗎”
少年抿緊了唇,一雙眸子沉而冷,右手習慣性地摩挲著劍柄的花紋。
崔鈺微微一笑。
任務完不成了。
倒也沒什么所謂。
只是沒能看見崔瑯一面,也沒能看見師尊,倒是有些遺憾。
“我知道大師兄很憎惡妖物,我也騙了你。”崔鈺淡淡地笑著,病態的頰側透著幾分白釉似的脆弱。
她微微垂眸,“可是我曾經,也放了你一命,不是嗎”
宸山聞言倒是一愣,似乎有些疑惑,沉鎖著眉頭。
“你在狡辯什么”
崔鈺淡然抬眸,輕輕道
“內門子弟入關試煉,你碰上的妖物,是我。”
仙棲門抓到的妖物會被鎮壓到水牢中。
掌門自然不會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而是將他們挑出來,作為內門子弟的試煉對象,鍛煉內門子弟除妖的技能。
那時的宸山,分配到的試煉對象,
就是崔鈺。
宸山瞳孔驟縮,往后退了半步,滿腦子都是當時籠罩著自己的一團霧氣。
他辨不清方向,他感覺哪里都是她。
劍尖所指都是虛無,她的身影如同鬼魅,根本找不到實體。
崔鈺本想殺了他來著。
但是在看見他和掌門分外相似的面容后,她改變主意了。
她擔心殺了這個尊貴的子弟,更會遭到掌門的報復,便放了他。
“是你。”
宸山咬緊了牙。
崔鈺微微一笑,透著幾分漫不經心,“是我,小少年,做人難道不懂得感恩”
宸山抬眸,直直看向崔鈺,望進了她的眼底。
她曾經擊垮了他,跨坐在他的腰上,霧氣凝成手緊緊掐著自己的喉嚨,不給他半分反抗的余地。
他以為他快死了。
試煉是殘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這是山門的規矩,父親再擔心他也不能廢除山規,只能放水,給他挑了個不那么厲害的庚級妖物。
卻沒想到她卻強到這種地步
宸山閉了閉眼。
當時,在他快絕望之刻,霧妖放開了鎖住他喉嚨的手,乳白霧氣凝成的人十分渙散,只能依稀瞧得大概的輪廓。
他劇烈地咳嗽,爬起了身,驚恐地抓住手中的劍,卻只能看見她飄在黑暗之處,清冷的聲音也輕如流霧一般,飄然入耳。
“你走吧。”
宸山握緊了身側的拳頭,轉過頭,翕動雙唇,吐出幾個字眼。
“你走吧。”
語氣一如她曾經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