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驚恐地意識到一個讓人痛苦的事實。
即便正始帝對他做了那些超過界限的事情,莫驚春對陛下的情緒,也算不上恨。
又或者,其實是有。
可是愛恨糾纏在一處,復雜得像是被貍奴玩壞的毛球,怎么也抓不出那卷起的線球到底是從哪頭起,哪頭落。
莫驚春閉了閉眼,仿佛還能想起陛下的動作。
正始帝強迫著莫驚春給自己套上項圈,仿佛送上了束縛的器具。
而他,是如此自得其樂,自在其中
莫驚春的腳腕猛地刺痛起來。
那禁錮住腳腕的冰冷金環像是在昭示著什么。
可是那種刺痛的感覺更像是莫驚春心里長久抹不去的陰影,而到于今日,在冷不丁想起那金環的時候,那隱隱約約的刺痛被無形地抹去,變作是一種更加平和的態度。
仿佛這東西,只不過是一件普通的器物。
它能出現在莫驚春的身上,當然也能出現在正始帝的身上。
既束縛著莫驚春。
也同樣束縛著陛下。
莫驚春抱著茶盞的時間有點久,這茶水逐漸冷卻了,拿在手里,還有點涼意。他將這茶盞放了下去,意識到,即便他再如何堅持本心,可是在陛下這般摧枯拉朽,幾乎魔怔了的情愛糾纏下,他終究是一點、一點地滑入深淵。
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局面。
就在莫驚春驚覺這一點的時候,他也無比驚恐地意識到,他竟然在思考著
或許,那項圈套在脖子上,有些許太硬了些。
換做是較為柔軟的東西,會不會更合適
莫驚春的手指冷不丁地抽搐了一下。
他有點想吐,手指抓住素白的手帕,卻沒有任何的動作,他就像是一座沉默的石雕,逐漸逐漸地冰冷下去。
他早該意識到
有些東西,是莫驚春可以堅持,還能繼續堅守下去,并且無法為之動搖的信念。那些,也或許是陛下喜愛的存在可陛下和莫驚春的關系,卻是以一種無法形容的姿態,逐漸變得扭曲而瘋狂。
獨屬于正始帝的粘稠黑暗,一點、一點地侵蝕著莫驚春,將他活生生拖入陰影里,正如同他當年所想。
公冶啟無恥又無賴地侵占莫驚春的周身,目視著他的步步后退。
每退一步,便往深淵再進一寸。
他就趴在底下望著。
望著莫驚春什么時候跌下來。
如今,確實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