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腳步匆匆地走到他們兩人的面前,看著正始帝,再看著莫驚春,左右來回看了好幾眼,她才咬著下唇說道,“阿耶,您,您為何不將他放下說話”
這不合規矩。
對于莫驚春來說,任何不合規矩的事情,都會讓他覺得不太適應。
即便是莫驚春再與陛下愛得濃烈,也是絕無這樣的可能。不然他何必在莫府上都要瞞住他和陛下來往過密的事情
桃娘是莫驚春的女兒,雖然未必清楚他的一切事情,可到底對他的脾氣還是有點了解的。
公冶啟可以讓莫驚春為難。
他甚至可以讓桃娘更為難堪。
莫驚春眼下的狀態,并不正常。
這是只有正始帝才能感覺得到的異樣,他的體溫正在不斷上升,瞳孔有些擴大,呼吸越發的急促,抱著他的胳膊先是用力,而后又是松開,如此循環好幾次后,莫驚春的手指力氣猛地攥緊,幾乎要掐入正始帝的肉里去。
如此奇怪的感覺,如此不得體的行為,莫驚春或許會在私下做,但絕無可能會坦然地表露在桃娘的面前。
莫驚春可是要面子的。
罷了。
公冶啟在心里輕哼了一聲,淡漠地斜了一眼桃娘,臉上卻掛著不相符合的微笑,懶洋洋地說道“寡人方才不小心崴傷了腳,你阿耶這是要帶著寡人回屋去療傷,所以,桃娘,接下來,便是寡人與他的事情。”
他的話語看著平靜,卻已經是赤裸裸的驅逐。
桃娘的臉色脹紅,硬邦邦地說道“我也一起去。”
正始帝笑得更濃,臉上仿若是凝固了冰冷的微笑,“桃娘,寡人勸你,還是不要太過理所當然。”他的手指繞過莫驚春的脖頸,用力地緊箍住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莫驚春抱著公冶啟,還是在他身上的帝王正牢牢禁錮住莫驚春,“他是你的阿耶,卻也不獨獨是你的。”
桃娘神色微變,垂落在身旁的雙手緊握成拳,干巴巴地說道“陛下,您覺得,這般就是為了阿耶好嗎在您無所顧忌的時候,阿耶卻是需要承擔那些罵名,而您高高在上,無所畏懼。這些事情對您來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小事,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若是您突然抽身,也不會有人罵您,只會說您是浪子回頭金不換,而阿耶呢”她的呼吸也急促起來,“他只會落得被人唾棄的名聲”
這些話,藏在桃娘的心里已經許久。
莫驚春閉了閉眼。
和正始帝的接觸,讓他長久壓抑下來的燥熱一下子迸發出來,但他也不是完全被熱意沖昏了頭腦。桃娘的話,或者她的言行,還是短暫地幫著他找回了理智。
莫驚春正想著開口說些什么,卻聽到正始帝輕佻的口吻,“所以呢”
他舒服地倚靠在莫驚春的懷中,笑得像是個純然的惡人,帶著高高在上的倨傲和冷漠的惡意,勾勒著冰冷的怨毒,“你生來為他子嗣,這得天獨厚的干系,讓你無需付出任何的代價,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取得莫驚春的關切,而寡人偏是得苦心孤詣,步步算計,花費這么多心思,方才與他走到今日這般地步。別說是聲名,縱然他死,寡人都絕不會撒手。讓開”
正始帝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透著暴戾和瘋狂。
“寡人只說一次。”
衛壹再忍不得,猛地從身后撲了出來,一下子捂住桃娘的嘴巴,也顧不得什么禮儀風度,急忙忙地敲暈了桃娘,而后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免得她磕到了哪里。
莫驚春感覺自己撕開成了兩半,一半的他想要急急地去查看桃娘的安全,另一半的他卻被固定在了原地上,什么都沒有辦法讓他松開手,仿佛此時此刻落在他懷里的,便是他的珍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拱手讓出的東西。
莫驚春的喉嚨熾熱得難受,牙齒緊扣住,幾乎要咬出血來。
“墨痕,衛壹,帶桃娘下去休息。”
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前所未有的強硬和冰冷,旋即,莫驚春抱著公冶啟大步離開。他一路暢通無阻,尋常會有奴仆來往的地方,也正是空無一人,不知是被衛壹先前的動作給引開了,還是暗衛在背地里的活計,但是莫驚春只曉得他心中欲火和怒火交織在一處,情緒變得極其高昂,像是要將公冶啟活活碾碎在懷中,又恨不得將他給掐死。
墨香院內,空無一人。
莫驚春大步踢開了漆黑的正屋,在將正始帝憤怒地丟到床榻上后,他轉而要離開,卻被猛地抓住了衣裳,只聽得身后男人懶洋洋地說道,“要去做什么夫子,莫要告訴寡人,您現在這個狀態,還要去查看桃娘的情況”
陛下意有所指地往下瞥了一眼,即便這屋中漆黑,也沒誰能看到彼此的動作,但是莫驚春還是像被燙到了一般猛地竄了起來,然后猛地離開,三兩步走到了桌案邊,干巴巴地說道“臣要去點燈。”
片刻后,這漆黑一片的屋內,總算燃起了小小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