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直都不喜后宮,太后心里清楚。
入了皇宮的女人,哪個不是敏銳異常,即便從不曾真的見過公冶啟的瘋狀,在宮內待久了,總歸會有些不入耳的傳聞。
這是永寧帝一禁再禁也難以扼殺的事情。
若是只有畏懼,以啟兒那脾氣也頂多是忽略不管,偏生這幾個都各有各的主意,幾次三番將當時的太子牽連其中,至此他全然翻臉,再不曾給過關注。
尤其是
太后幽幽嘆了口氣。
公冶啟不知為何對子息后代甚為漠然,對于爭斗里出事的孩子更是從來不曾管過,一貫是太子妃說什么便是什么,全部都隨她們去。面上是待太子妃寬厚,給她顏面,可實際上若是為此,為何偏偏太子妃在有孕后除了戒備兩位侍姬,更畏懼太子親見呢
太子妃不過是猜到要想保住孩子,最大的危機不是來自侍姬,而是來自于公冶啟
正因為如此,太后才不得不出手將小皇子帶到身邊。
女官站在太后身旁,正慢慢給她按捏著肩膀,“太后娘娘若是有意,不如將小皇子接到膝下撫養”
“若哀家想要這孩子活下來,自然必須這么做。可如果想要培養一個太子,這便差了許多。”太后心里煩悶。
女官驚訝,“可是小皇子才剛出生”
便已經想到了皇位繼承嗎
太后苦笑“哀家倒是覺得,最近幾年內,除了這個小皇孫,就不會再有別的皇嗣誕下了。”
為了朝廷大計,太子妃不宜為后;可為了小皇子,現在她還不能死,至少不能因為此事而死。
太后心下拿了主意。
正此時,殿外傳來動靜,正是陛下前來拜見。
公冶啟這些時日總會在清晨過來探望太后,尤其是她身體不適的數日,更是日日如此。太后心里寬慰,自然更想為皇帝解決眼下的煩惱。
待公冶啟聽完太后的想法,果然只是淡淡點頭,并不放在心上。
“母后,三年內,后宮不會進人。”
太后心下了然,便應了下來。
公冶皇室承襲前朝,孝期只有一年,可皇帝想借此抵住朝臣獻女的口舌,正好是個機會。更別說公冶啟這話,多少也是真心。
“那,小皇子”
太后試探著說道。
公冶啟漫不經心扯著腰間的佩飾,“母后權當個小貓小狗養著便是,若是不喜,也可丟給焦氏撫養。”
太后擰了擰他的耳朵,嘆了一聲,“罷了,我將他養在我這邊,往后的事情,就與焦氏無關。皇帝便當做是我的孫兒看待。”她斜睨公冶啟一眼,逼得他應下。
公冶啟不喜子嗣。
不是多么強烈的厭惡,也不是殃及池魚,僅僅是一種純粹的漠然。他待血脈,到底沒有父皇那般寵愛喜歡,反是全然的冷漠殘暴。
更如同兇獸,面對同族的威脅,只有純粹的惡意與殺念。
公冶啟沒有坐御輿,慢吞吞踱步在宮道。
身后跟著劉昊一干人,全部都寂靜無聲。旁人看來皇帝不過是如往常一般,可最近的劉昊卻有感陛下怕是心中不暢。
那是一種無名的警惕。
鳥雀從青綠宮墻飛過,急切地哺育鳥巢中饑渴的幼鳥;水波蕩過,御花園池中游曳的魚兒噗噗噗下著魚卵。
盛夏最是燥熱,卻也遍地綠意蔥蔥,充斥著生的氣息。
蟬鳴。
一切都生機盎然,再無肅穆冷厲的血腥,正始帝行走在其中,卻只覺莫名聒噪。
“將宮內的殘蟬全都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