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嗔怒瞪了他一眼,不過被這么一打岔,傷神也去了幾分。
“大過年的還說這些,那不然呢”她頭疼地揉了揉額間,無奈地說道,“我原本以為,就算想遏制世家的勢力,好歹不這么快就撕破臉皮。但是細細想來,這也是你的脾氣,當初太子妃倔著嫁給你怕是覺得低嫁了。”
這話并非荒謬。
若是在公冶皇室開朝時,這樣的鄙夷只會更重。
千年世家與不斷更替的朝代,世家確實有足夠的底蘊去鄙視他們眼里的泥腿子。即便這泥腿子,擁有著天下最大的權勢。
可除了皇權外,最重要的是民心。
而世家,便牢牢地握住了這點。
所以代代皇帝才不斷推動科舉,將其推高到現在的地位。
舉天下學子,皆有鯉魚躍龍門的可能。
官學開到任何一州,私學也在逐漸興起,到了永寧帝的時候,最出名的已經不再是世家的家學。
如顧柳芳,他便不是任何一個世家出身。
雖然他娶了一位世家女兒,然他被再請出山前開的私學,才是天下學子趨之若鶩的地方。
這長年累月積淀下來的隱忍,總有厚積薄發的一日。
正始帝懶洋洋地癱坐在太后身邊,混沒個正形,“她敢于下手殺人,不就是看穿了我對后宮的打算她以為嫡長子的名頭,就足夠她坐穩了。”
至少這腦子,還算聰明。
只是她沒料到皇帝會到今日,都死咬不肯下令。
哪怕被言官狂噴也不痛不癢。
“罷了,不說那些無趣的事情。”正始帝主動轉移了話題,笑瞇瞇地說道,“我聽說張哲要娶妻了”
太后“”
還不如繼續聊著之前的話題。
“一直把他拴在府內也不是個法子,說是給他找個媳婦讓他安心。”太后不緊不慢地說道,“已經看中了幾家女郎。”
她給皇帝報了一遍,也不怕正始帝去搞破壞。
正始帝“這全是端莊大方的大家閨秀,可不是他的喜好。”
太后斜睨他一眼,“你什么時候對張哲這么上心,連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子都知道”
正始帝“張家都成篩子了,不查查焉能安心”
太后想著也是,她有些無奈,但是思慮了片刻,她又緩緩說道“便是前頭的老大,他也不過比你大了將近十歲,可是張哲這事發生的時候,他也不過十二三,老二才十歲,以他們的年紀想探知此事,并不容易。”
更別說,那藏在張家里的人有一波,都少說十年。
正始帝蹙眉,坐正看向太后,“母后的意思”
太后沉聲說道“此事另有古怪,禍根或許不止在宮外,還在宮內。”她意有所指。
正始帝明了她的意思,輕笑著說道“那宮內,便勞煩母后。”
“少來。”太后拍了拍他,聽著女官的報時。
時辰過了。
新年伊始,太后輕輕抱了抱皇帝的肩膀,這是他們難得的親昵。
而后她便推著正始帝歇息去。
偌大的宮殿,在皇帝走了后似乎也散了人氣,方才去散錢討彩頭的女官小心翼翼地跪坐下來,為太后除去鞋襪,輕聲說說道“您勸著陛下去歇息,怎卻不惦記著您自個呢”
太后幽幽地說道“哀家不過是在想,哀家終究是替代不了先帝。”
鳳儀女官微愣,“可您待陛下,也是一片赤誠。張家的事情,陛下不也是諒解了您的苦處了嗎”不然就不會再派人去徹查,不然依著皇帝的脾氣,都要連根拔起了。
太后苦笑著搖頭,卻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