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國舅在吃醉酒的時候耍盡了威風,酒醒后嚇得哭爹喊娘,連滾帶爬地回去府上告罪。
闔府一驚,一查,只不過是個還未閉館的、不起眼的庶吉士。
上頭幾個國舅一通使力,就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這是去歲年關的事情。
今年夏日,被驅出京城外的苦主在事態平息后,方才悄悄回到了京師,然后在光德坊敲了登聞鼓。
當時,正是天還未明時,那女子敲響了登聞鼓后,懸繩自縊,吊死在了光德坊。
聞聲而出的官員大為吃驚,看著女子留下來訴狀后實在是不敢瞞,方才透過層層上報,最終呈現在了正始帝案前。
而那庶吉士的身份也被扒了出來,叫常德。
正始帝記得這個名字。
翰林院每次考核,送上來的榜首,一直都是這個名字。
直到去歲,這個名叫常德的庶吉士突聞暴斃,還讓正始帝有些惋惜。他看過這人的文章,雖然有些天真,可人實在通透,一點就通,便是幾位閣老偶爾看過他的文章,也覺得贊嘆不已。
正始帝還曾召見過他。
這樣一個看過,期待過的學子,居然因為這樣無端可惡的事情橫遭禍事,就連妻子要為他擊鼓鳴冤生告御狀,也害怕無法引起更大的重視而最終以死來上告,又何其可悲
正始帝在朝上聽到時,便已是怒不可遏。
待下了朝,卻看到太后正在長樂宮候著他,那殷殷切切看過來的眼神,讓正始帝恍然大悟。
他冷冷地說道“母后從一開始便是知情的。”
太后輕聲說道“張哲酒后無狀,鬧出這樣的禍事。雖然確實是不該,可他畢竟年紀還小”
“母后他今年二十一,已經不小了”
正始帝暴怒。
又是張家。
太后的神色也變得冷硬了些,“可他畢竟是皇帝的小舅子啊如果張哲犯下的是什么大事,哀家必定不會攔住。可是區區一個庶吉士”
正始帝冰冷地說道“母后,就是您嘴里這么一個區區庶吉士,得了許伯衡的贊嘆,讓兩朝閣老歡喜,更是在寡人面前對答如流,乃朝廷未來之棟梁這么區區一個庶吉士,便是三年,五年的科考,都未必能出得來一個的人才,怎么就冤死在張家這不中用的小國舅手下了”
太后的臉色變得蒼白,眼底又更像是燃燒一般,“皇帝,難道你真的要將張哲抓起來不成”
正始帝的腦袋頭疼欲裂,冰涼地說道“寡人不僅要將張哲抓起來,更要秉公處置”
“皇帝曾經冤死在你手下的人,又何止一個兩個如今張哲不過是殺了一人,何以”
哐當哐當哐當
正始帝猛地踹翻了桌椅,隱忍的臉上滿是暴起的青筋,連帶著眼底都深沉暴怒得可怕,看著太后就跟像是在看著死物一般。
那一瞬的驚顫,讓太后方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脫口而出說了什么。
正始帝閉上眼,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瓶,看也不看地吞進。
好半晌,他的喉嚨才咕咚響了一下,像是將刀片生生咽了下去。
重新睜開的眼底雖然猩紅一片,卻勉強有著清醒。
只是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像是有無數把錘子在他腦袋上拼命敲砸,他鐵青著臉說道“所以寡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而他不是。”
他的眼鋒冷冷掃過劉昊,厲聲說道“還愣著作甚,還不將太后送回宮中”
“喏”
太后被劉昊強行擁著帶出了宮門,就聽到背后一聲爆響,猛地回過頭去,卻只看到緩緩關上的殿門,將她的視線隔絕在外。
劉昊一臉帶笑地攔在她身前,不卑不亢地說道“太后娘娘,奴婢送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