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讓位,實則劍劍殺招凌厲。
行弒君之舉。
暴君雖然發狂蒙昧,武藝卻是在身,尤其是如此癲狂狀態,他的力量遠比莫驚春要強得多。兩人在朝上交起手來,殺招狠絕,鮮血淋漓,淅淅瀝瀝的熱血澆灌在暴君頭上臉上,那沉穩而不斷的語句卻讓他在數年的渾噩里,隱隱約約聽到了點星外界的聲音。
無休止的殺意停了一瞬的沸騰。
他聽過。
如出一轍的循循善誘。
“啟兒,為君者,事必躬親,要愛民,如愛子”
什么
“皇家不比尋常,你母后雖然對張家多有偏愛,然她最看重的仍是你,這點,啟兒要記在心上。只是有些時候,在無傷大雅的事上,她才會露出這面。”
異常熟悉親厚的聲音。
“啟兒,這天下,終究要交到你的手中。你的能耐,我向來是放心,唯獨你這脾氣”
“我這脾氣怎么了難道是許伯衡又說了什么”
“哈哈哈哈,你說你,要叫太傅,至少也說句夫子”
在那敦厚平靜的嗓音之外,他第一次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那是
暴君的眼睛越來越亮,卻是一掌劈開了莫驚春,將他手持的長劍拋開。
莫驚春連連嘔血,已是落敗之像。
可他的眼底卻仿佛有著無盡的光火,如同這朝日,如同這烈空,公冶啟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莫名有種失控錯亂的感覺。
他見過這張臉。
艱難地在記憶里翻出某一幕,卻是莫驚春沉默地站在勸學殿的身影。
也與此刻截然不同。
他從未,從未在任何人眼中看過如此明亮的希望焰火。
莫驚春胸骨凹下去一塊,赫然是被公冶啟發狂時打斷的,他的身影搖搖欲墜,便連那光火也仿佛要熄滅,這數年間從未有過的清明讓公冶啟不假思索地出手,攏住他軟倒的身體。
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朝臣們嘩然。
他們本以為緊接著的便是暴君毫不猶豫地撕裂,卻不曾想到皇帝居然會出手。
莫驚春軟倒在公冶啟的懷里,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不斷的猩紅從嘴角爬出,讓公冶啟的掌心都是溫熱,他狠狠地閉眼,再度張開時,好像第一回,看清楚了這個世間。
“夫子”
嘶嘶的,難聽的嗓音,像是磨砂一樣,從公冶啟的嘴巴擠了出來。
莫驚春邊笑,邊吐著血,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公冶啟的衣襟,氣若游絲地說道“殿下”
他叫著舊日的稱謂。
“還來得及,您醒了一切,就還來得及太子,一直都聰慧過人”
直到他死,莫驚春的眼底,都烙著公冶啟的身影。
仿佛他的狠厲,他的殺招,他的死,都在渴求著這一個結果。
暴君攏著莫驚春的尸體。
公冶啟攏著莫驚春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