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百的眼神狠厲,掃過屋前伺候的人。
那一個個都壓下了腦袋,連半點懼色都不敢流露。屋門并未闔上,屋內說話的動靜傳到屋外,若是一個不慎流傳了出去,依著陛下,那全都死無全尸。
德百可不想自己的命搭上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寂靜夜色,總算明白為何師傅說,守在陛下跟前,最為要緊是識得眼色,該出門的時候,就記得關門。
德百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方才為何不在陛下進去的時候關門,那可真真要命。
屋內,莫驚春和公冶啟對峙而立,兩人眼底都有翻滾的潮涌,只是公冶啟更為外露,凌戾暴虐的氣質浮現在表面,讓眉梢緊蹙得幾乎掙不開。
莫驚春閉了閉眼,想要將破裂的情緒蓋住。
可公冶啟一個箭步沖了過來,猛攏住莫驚春的腰,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說道,“子卿,睜眼,睜眼”
莫驚春慢慢睜眼,那還未收斂干凈的情緒被公冶啟看了去。
痛苦,羞恥,絕望以及淺到幾乎不可察覺的情愫藏在最底層,如不是公冶啟抓住的時機巧妙,不然他怕是永遠都看不到這一幕。
太后勸過他。
“待莫驚春,你要尊重他。”
公冶啟活了二十來年,沒想到有朝一日要被太后教導這個。
張家出事后,太后和皇帝的關系一度跌到了冰點。
但是在帝王默許了太后救下張家女眷后,有一日,太后突然將正始帝請了過去,然后對他說了這句話。
莫驚春的存在,在生辰宴的劇變后,太后必然知曉。
從前種種也不必細猜,一定是他。
公冶啟記得,當時他心中只有疑惑與嘲弄。
“太后事到如今,才要來教寡人如何疼寵枕邊人”
“陛下”太后厲聲說道,“我不是在教你如何疼寵情人,我是在教你如何不逼死莫驚春”
正始帝微怔。
太后顯然也對自己要說的話很不適應,聲音硬邦邦,“從前你父皇評價過莫驚春,說他內斂謹慎,沉默寡言不假,卻有一番血性這后面半句話,是你對先帝說的吧。”
正始帝的眼睛眨了眨,沒說話。
但顯然是默認。
太后哼了一聲,“我倒還在想你和他是什么時候勾搭在一處,原來是在東宮就已經”她話里多少還是有點怨氣,沉默了半晌,才繼續說道,“莫驚春背后有莫家,莫家有朝廷三大將軍之二,你行軍打仗要倚靠莫家,怎偏偏要去動他”
正始帝不耐煩地說道“您不是說要教寡人如何不逼死莫驚春,怎么又說這些大道理”
“你是真的”太后嘆了口氣,也罷,皇帝從來都不曾想過體諒旁人的心思,如今愿意站在這里聽他說話,已經算是進步,“是不是你強迫的莫驚春,方才開始的孽緣”
正始帝微蹙眉頭,瞥向太后的眼神透著疑竇,“是又如何”
太后已經佛了,淡定地說道“那如果莫家知道了此事,要帶莫驚春離開呢”
正始帝的臉色驟然一變,變得猙獰可怖,陰森森地說道“殺。”
暴漲的殺氣毫無束縛,張揚發瘋。
“莫飛河和莫廣生若是識相,就不該有這樣的舉動。”
“他們兩位可是如今武將之典范”太后重聲說道。
“那又如何”
正始帝暴戾地說道“奪他者,殺無赦。即便是母后要動他,那也是不行”
太后頭疼地摁住額角,從前是先帝,如今是莫驚春嗎
她萬沒想到,莫驚春對正始帝已經如此重要。
“既你無法松手,那最緊要的難道不是收心你本性張揚,愛恨激烈,可他卻全不是這般。如只照著你的喜好來,就算莫驚春可以捆在你身邊一時,也困不住他一世。只要有機會,他就一定會離開。”
太后斷然說道。
當夜生辰宴上,公冶啟的發狂和莫驚春的反應,太后都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