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和方驚訝地抬頭看了看。
十四歲的他有點矮,但還是看到了里面空無一人。
席和方試探著,小小步地走進去,輕而易舉地穿過了平日他覺得肅穆的庭院,走到了正院里面。
正院里也沒有人,只有空寂的樹蔭。剛下過雨,空氣還很清新,席和方呼吸了一下,覺得心胸都開闊起來。
但屋內有低低的聲音。
席和方本該走人,可如果不是他聽出來,那是竇何唯的聲音的話。
他奇怪地靠近。
那低低的聲音就變得清楚。
一個熟悉,是竇何唯的聲音。
一個不太熟悉,但應該曾經聽過。席和方花了一會功夫,才認出來這是嬸娘的聲音。
嬸娘是竇原的母親,是個溫和大方的女子。
可她的丈夫是竇何明,而竇何明早在許久前就落水而死竇何唯和嬸娘的身份尷尬,怎么會湊到一處
這外面的人不在,怕是都被竇何唯遣走了。
這不合規矩
席和方敏銳地覺察到了這點。
“不可”
“堂嫂,這也是為了明遠好。”
明遠是竇原的字。
“當年,如果不是”
嬸娘的聲音大了些。
席和方為了聽清楚,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鞋尖越過了石板路,踩在了邊上泥濘濕漉的土面上。
“你們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猛然爆發的女聲,透著深可見骨的仇恨。
“當初他是怎么死的,還有人比我更清楚的嗎他還沒回來,你們便在族內聲討他丟失了族內藏書,剝奪他宗子候選的身份,將我們娘倆趕到外宅去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你們做下的事情嗎如今隔了七八年,覺得誰都不知道曾經發生的事情,就可打著高高在上的面孔,假仁假義地說是為了明遠好”嬸娘的憤怒融在聲音,更揚在院里,“明遠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竇何唯,你想要知道當初他將那批族內藏書運到哪里做夢”
“堂嫂,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竇何唯顯然也是動氣,然他涵養功夫還算到位,勉強還是忍下了爆發的怒意。
可是對面的女子已經被剛才竇何唯的步步緊逼激起了火,那藏了七八年的怨恨實難消除,“吃罰酒你想讓我怎么吃罰酒就跟你當初絞死蘭娘那樣嗎蘭娘怎么會眼瞎看上你這么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要干什么”
屋內哐當哐當的響聲接連不斷,席和方不知發生了什么,卻死死捂住嘴巴。
蘭娘
蘭娘是他阿娘的小字。
他從來都只知道她叫蘭娘,卻不知道她的名諱出身。
因為竇何唯不許旁人提起她。
席和方的手指都是冷的,他抖著手擦了擦臉,想去看看嬸娘如何,卻不敢暴露自己,只能悄悄挪到窗下,異常謹慎地看了一眼,卻驚恐地發現一個男人的身影跨坐在女人身上,雙手死死地掐住她的喉嚨
嬸娘已經沒了聲息。
席和方發瘋似地離開,整個人跑出了正院。
竇何唯聽到動靜追出來的時候,只看到了院里下雨后落下的一個腳印。他的臉色變得陰沉恐怖,身后人的尸體還擺在那里,又多了這被偷聽的隱患。
該死方才就不該為了隱秘而清走院里的人,倒是被鉆了空子。
席和方跑得連肺部都在喘息,整個人跌跌撞撞回到了屋里,將整個人都藏在了被子下。不會的,不會的,竇何唯怎么會殺了他娘呢
這怎么可能
當夜席和方就發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