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知道寡人在你身邊安插了人,為何直到暗衛主動出手都不肯叫人”
虐殺廣平王世子,將清河王世子的頭顱送給清河王,這兩件暴行做下后,卻絲毫無法澆滅帝王心頭燃燒的怒火。
莫驚春微怔。
公冶啟的怒火卻遠比他更甚,一腳踹翻了他們剛才坐著的椅子,椅背猛地貫到墻上,碎裂成方框,這猛然的巨響,讓殿外的人縮了縮脖子。公冶啟的左手抓緊莫驚春的手腕,烙下深深的指印,紅得刺目,“說啊,夫子不是很能言善辯嗎”
他的語氣冷得如萬年寒雪,凍得人渾身發寒。
莫驚春顫了顫,卻是因為那暴怒的惡意與無法克制的殺意。
不是沖他來。
卻全部都是為了他。
莫驚春“最早是忘了,然后是沒必要。”
“沒必要”
短短的三個字,公冶啟的聲音古怪而嘈雜,像是生生從喉嚨擠出來。
酒意操控著莫驚春,讓他將那些不該說的,不會說,或許是在危急關頭一閃而過的念頭全都吐露出來,“確實沒必要。不管是誰對我下手,都必定是為陛下而來。如果無法全殲他們,讓得他們看到陛下的暗衛,便是默認了陛下對臣的看重
“如果他們知道陛下與臣的糾葛,那便害了陛下的聲名,如果他們不知陛下與臣的糾葛,那便說明他們知道的是另一樁事他們便會猜到,陛下確實還會發狂,方才會看重臣這藥引。”
不管是哪一個猜測,都會將公冶啟的處境變得糟糕。
莫驚春的的確確沒想過要讓暗衛插手,當然,他也沒想過要讓自己死,當時他們所在的地方,按著京兆府的習慣,晚間的巡邏會在一刻鐘后經過那里墨痕和衛壹的武藝都不錯,他們三個人想要拖到那個時候,其實并不難。
只是他們的傷勢肯定會比現在重得多。
他不能死,但也不會引起禍端。
莫驚春下意識做出來的反應,是對公冶啟最好的選擇。
是最好的,卻不是他要的。
世人皆是如此,太后如是,莫驚春也是如此。
公冶啟本該暴怒。
可他絕不會忽視莫驚春失控之下吐露的心聲。
生死一瞬,莫驚春的反應,卻正正撕開他一直掩藏的念想。
他待公冶啟,并非克制之下的淡然,反而有著復雜扭曲的情感,以至于就連此刻,莫驚春的臉上都灼燒著明亮的怒意。
“您或許覺得生氣,那臣呢”莫驚春許是因為酒意,或是因為憤怒,聲音擲地有聲,“您殺康王,殺廣平王世子,殺清河王世子,如今又因游戲做引,來讓臣意識到您的情緒,這是您的做法,是您覺得好的做法,可您又是否問過我是否愿意”
莫驚春猛地往前踏了一步,袖口的血跡在秋風飛舞里就像是翩躚的艷鳥。
“您甚至在朝上揭露自身癥結,便是為了戳破我那自欺欺人的保護,讓天下都知道,您是個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瘋的病人。難道我當高興狂喜,因為我惹得帝王墮落無常因為我甚至能夠引得陛下自殘,何其厲害”
他的怒意卻也不少。
“您曾說過,你我本是互補。可世上本就沒有完全滿足的圓缺,越是愛,便越會恨。便如同您看我,如同我看您,非得是強求不得,互相磨合,才能勉強。
“從未有一帆風順,唯有互相折磨,痛苦不堪”
莫驚春將抓著的刀鞘丟在一旁,那種從身體蔓延上來的疲怠讓他不想再說話。
酒意讓他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
莫驚春恨不得將舌頭割掉。
他轉身,朝著大門走去。
“夫子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