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釗“聽說大皇子的性格內斂文靜了些,要找個合適的夫子,確實得多花時間。”
顧柳芳頭發花白,年已過七十,可身體卻異常健朗,走路飛快,半點都不服老。若是從他面上看去,確實很難看得出來是一位讀書教人的先生。
當年顧柳芳和東宮可是屢屢起沖突。
兩人都是倔脾氣。
正始帝嫌棄顧柳芳迂腐,顧柳芳嫌棄正始帝跳脫,但彼此又見獵心喜,正始帝欽佩顧柳芳的學識,顧柳芳欣喜于公冶啟的才思敏捷,最終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顧柳芳在得知陛下的意思時,便知道皇帝是不打算讓他親自來教的。
如果大皇子年幼時就是顧柳芳開蒙的話,那之后的學習讀書便也會是顧柳芳來負責。這名聲對大皇子來說是好事,卻也是壞事。
顧柳芳一邊查看這些古籍,卻還有一部分心思停留在正始帝身上。
陛下不愿意給大皇子找聲望太重的先生,可以說是為他好,但也可以說顧柳芳微微閉眼,或許陛下就沒打算讓大皇子
顧柳芳嘆了口氣。
罷了,這些事情,他還是莫要插手為妙。
陛下要做什么,那也是陛下的事情。
顧柳芳決定等回去就寫信,在他那么些弟子里頭,卻也是有一兩個適合擔任大皇子的開蒙先生。
等到往后,陛下要如何,那時再說罷。
而太后宮中,當太后得知陛下已經在給大皇子挑師傅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心里說了幾句阿彌陀佛。
女官秀林高興地說道“太后娘娘,這樣一來,您就不必擔憂了。”
人心是肉長的,太后養了大皇子這么久,當然不可能半點情分都沒有。尤其是這孩子是陛下的頭生子,那種新鮮還是在的。
大皇子也是個好的,知道太后關心他,也每每投桃報李,讓太后的心中很是熨帖,不愿意辜負了小孩的一片好心。
太后無奈地說道“皇帝就是個倔脾氣,哀家還擔心他再繼續這么倔強下去,可別真的將大皇子給養廢了。”
她心里總是有種無名的擔憂,生怕大皇子就是宮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
畢竟這幾年,除了一個莫驚春外,皇帝的身邊就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太后也是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回事,就算是這宮女也有不少好顏色,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莫驚春呢
不過從前莫驚春的事情,太后還不算太了解,等知道莫驚春對皇帝的重要后,太后也只能默認,甚至有時候還會替陛下遮掩一二。
就在這朝廷內外,除了偶爾風波,都還顯得有些平靜的時候,正始帝的案頭收到了一份特殊的來信。
翌日,從來都不曾踏足過長樂宮的大皇子就被正始帝給叫了過來。
大皇子從來都沒有跟正始帝單獨接觸,除了在宴會,或者是太后宮中,一大一小從來都不曾碰面,這一回,可是給大皇子嚇得半死,他站在長樂宮殿前,整個人顯得有些怯懦而緊張,兩只小手緊握成小拳頭,藏在了袖子里。
劉昊看出來大皇子的緊張,低聲說道“大皇子,請隨奴婢來。”
大皇子細微點了點頭,邁著小短腿跟著劉昊進了長樂宮。
正始帝正坐在次間批改奏折,在他的左手邊,正擺著厚厚一堆已經壘起來的文書,筆墨的氣息飄來,混淆著稍顯苦澀的淡香,猝不及防一吸,便頭腦一清,似是有種凌冽的味道。
這讓大皇子原本顯得渾渾噩噩的神色變得清醒起來,有點緊張地行了個禮。
他的歲數本來就不大,在出門前還被太后囑咐著要多穿幾件衣服,結果整個小人就被包裹成了小球,欠身的時候,一個還沒留神完全倒栽了一下,一個圓球咕嚕嚕地滾到書桌前,就連正始帝都愣了一下,埋首案牘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來。
就見一顆虎頭虎腦的小腦袋從下面探出來。
痛是不痛,就是侮辱性極強。
劉昊忍了又忍,才沒在這時候笑出來。
正始帝卻是半點顧忌都沒有,輕笑了一聲,漫不經意地說道“如此大禮,卻是真正五體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