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過暴戾,可不一定會這般讓人順心如意,他向來是自己不痛快,就要讓別人百倍,千倍不痛快的。
想到此處,莫驚春的臉色微變,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點苦澀的味道。
等到朝會即將結束的時候,才又有兩個官員出列說話,倒是在勸說正始帝立后。
如今陛下登基四年,還是只得一個大皇子。
或許是這一次大皇子離開京城的事情刺激到他們,讓朝臣想起來陛下還有這么個隱患,不由得再度掀起一陣勸說的浪潮。
當然,他們的態度不敢再跟之前那樣強硬。
是徐徐圖之,更是循序善誘。
只是正始帝一般都不聽。
薛成也忍不住說道“陛下,雖然宮中已有大皇子,可畢竟子嗣單薄。陛下雖然不愛好顏色,可是這后宮開枝散葉之事,卻也是與前朝息息相關,還望陛下慎之,再慎重。”
正始帝對待薛成這個老臣,倒是沒那么敷衍。
“薛閣老,寡人如今二十余歲,怎么在爾等的嘴巴里,就像是個七老八十,再動彈不得的孤寡老人”他的聲音稍冷,“莫要再說了,此事暫且擱置。”
莫驚春聽得出來正始帝不高興了。
只是他的情緒淡淡,若非是莫驚春,也是聽不出來的。
薛成還要再勸,卻得了許伯衡的眼神暗示,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沒再說話。
等下了朝會,他們一同起身朝外走的時候,薛成才忍不住說道“你方才為何勸我”
薛成不是冒然插手此事。
而是因為如今的局勢。
今年伊始,而到今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正始帝的動作是為了什么。
打壓世家,痛擊宗室。
這樣的舉動無論放到何時,都是異常敏感的。
世家謹慎,雞蛋不會放在一個籠子里。如今這錯綜復雜的關系里,如果陛下愿意娶一些權貴女子,不論是世家出身,還是宗親內的人選,這都是很好的安撫手段。盡管他們知道這未必是糖霜,可即便是包裹著砒霜,面上看起來也是甜滋滋的。
這樣的手段甚至不算陰謀,而是陽謀。
如果正始帝愿意的話,他的動作就不會顯得那般突兀而敏感。
不管是世家還是宗室,都不會顯得如此惶恐。
這惶恐不是表露在面上,而是埋藏在心底,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意味。尤其是竇氏和林氏之后,如今大皇子前往焦氏的事情,又觸動了不少人的神經,唯恐陛下什么時候鐮刀就割下來,他們如何不怕
可若是陛下愿意聯姻至少,也是一種懷柔。
薛成是全然為了正始帝著想。
許伯衡自然知道。
可便是因為他知道,所以許伯衡才清楚,正始帝是不會這么做。
許伯衡“你以為,咱們這位陛下,難道看不清楚嗎”
薛成“這并非妥協,而是正常手段。我實在是看不分明,為何陛下不愿意這么做。”前頭那幾年,陛下心里想著先帝,所以才不愿意后妃入宮,那還可以說道。
可是如今已經是四年過去,這后宮,怕是從未這么空寂過。
許伯衡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從前是連和親都不愿意的,早些年,他才四五歲的時候,被先帝抱去賢英殿,聽到我等在商議邊關之事,再聽得議親之舉,惱得當場摔了硯臺,將我等好一頓罵。”
那小兒不過小小年紀,卻是如此悍然。
便是站在他們這些老臣面前,卻也是半點都不畏懼,甚至還透著幾分輕蔑與不滿,背過身去跟先帝說話,“父皇,您不是說要帶孤來見識一些厲害的人嗎兒臣覺得,厲害不厲害,倒是不知道。可是窩囊,卻是一等一的”
那時候,太子才四五歲啊。
這卻是薛成不知道的事情了。
許伯衡說著從前的往事,眼底也露出少許懷念之色,“當初陛下才那幾歲,便已經是這樣倔強的脾氣。如今怎可能會拿自己來做賭呢更何況”
他的聲音逐漸低下來,想起今日在朝會上不曾出現的人。
莫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