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淡淡說道“不管是竇氏還是林氏,如今陛下的態度分明,世家,也不會坐以待斃。”
張千釗搖了搖頭,“是,也不是。其實陛下哪里表露過什么態度挑起竇氏的,是他們自家的禍事,而林氏,卻是你捅破的陛下只不過是派出了薛青等人罷了沒看前些時日,陛下小年還給天下世家送賀禮呢瞧瞧咱陛下這心性,那才叫堅忍”他說到最后,突然打了個酒嗝。
莫驚春面不改色地說道“你吃醉了。”
張千釗“是有點。”
他的酒量頂多只能吃兩壇子酒,如今開席還不到一會功夫,但是他就已經將兩壇子酒都吃完了。
張千釗扶著桌子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外走,說是要出恭。
莫驚春連忙叫來了張家的下人,扶著他往外走。
袁鶴鳴看著張千釗的身影出去,突然笑了一聲,“哪里有什么吃醉,不過是借酒消愁罷了。”
張千釗的愁悶卻不是在翰林院,其郁結卻是多少跟正始帝相關。
莫驚春不緊不慢地說道“廣林喜歡讀書寫字,常年與書為伍,不喜歡這些陰謀算計,也是正常。”
袁鶴鳴嗤笑起來,斜睨看著莫驚春,“你倒是愛說,可是你跟廣林的差別,卻是不大。”
張千釗不喜歡這些,難道莫驚春就喜歡
從前莫驚春可也是在翰林院待了八年,才成為太子太傅的。
而后,在正始帝登基后,如今,莫驚春又在宗正卿的位置上坐了四年。
袁鶴鳴從認識莫驚春以來,似乎就從不曾看他怨懟過。
或許是有,卻從未在他們面前流露過。
袁鶴鳴“你難道就沒想過旁的事情”
莫驚春挑眉看他,手里捏著酒杯輕輕跟他碰了一下,清脆的聲響后,兩人各自吃下酒,“想過什么”
“出人頭地,富貴滔天”
他垂眸,看著桌上鮮甜濃香的菜肴,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說的功成名就,潑天財富我生在莫家,出生時,莫府已經發家,家中生活并不算苦。只除了父親偶爾不在家中,常年擔憂他的安危外,其實并未有過苦悶。
“等阿娘去世,那大抵是我第一次知道世間疾苦,然數年后我登科及第,再嫁娶,看起來也是美滿。”
莫驚春的語氣平緩,仿佛在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不過惠娘出事后,我才算是明白,其實人生無常。就像我以為我在得中探花后,能夠在朝上大展拳腳,為朝廷效力,更是幫助父兄的時候,我卻是在翰林院坐了多年冷板凳。”
袁鶴鳴看向莫驚春,以及他手邊的酒壇。
在他們笑話張千釗吃得多的時候,莫驚春手邊的酒壇也有一二個。
其實不算醉。
到底是微醺。
莫驚春倦怠地揉了揉眉心,“當時要說沒有怨恨,那肯定是假話。可是如今再看,你我都知道,在我父兄在外征戰,權勢地位逐漸膨脹的時候,若是再有我入朝為官,到時候文武兩邊都有莫家人你猜先帝會怎么做”
先帝是不會容忍自己親手再提拔出來一個禍害。
為了保證莫家的純粹,先帝絕不會重用莫驚春,雖不至于打壓,但也不會給他施展拳腳的機會。
那翰林院,就是莫驚春最好的去處。
尤其是當初還有年幼太子的事情。
如果不是莫驚春謹慎,他現在不一定能活下來。
袁鶴鳴低聲說道“當初先帝待你,確實是刻薄了些。”
莫驚春搖了搖頭,“如果先帝不這么做,那很快他就不得不親手除掉莫家。到底是一個莫驚春重要,還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兩位將軍重要要我選,我也定然會選父兄。”
莫驚春是被舍棄的存在。
這是莫驚春在翰林院里逐漸品嘗出來的苦果。
所以莫飛河和莫廣生對他異常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