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莫飛河便在邊關接到了先帝駕崩的消息。
而莫驚春則成了新帝的寵臣。
這一變,就是數年的光影。
莫家逐漸興盛起來,邊關的戰役也轉為平穩,當莫飛河以為一切都要落下的時候,他卻再度體會到那種沉悶的痛苦。
莫驚春并不覺得他如何,可是親近的人卻是感覺不同。
“子卿,孔秀郡主當街強搶而致使你受傷,你不憎惡郡主待你的行徑”莫飛河沉默了片刻,還是說得再清楚一些。
莫驚春“憤怒的情緒確實也有,然她是女子,我自不可能打揍她一頓。且這一次,也必定會秉公處理,溯源以往的罪過,倒也沒什么可恨的。”
“那可不對。”
驀然響起來的聲音驚得莫驚春跟莫飛河一起轉頭,正看到正始帝跨步從門外走來。他一身冠冕朝服,異常嚴肅正經,那些珠簾交錯的聲音清脆,黑金靴子踩在地上,綿密厚實的毯子消去了所有的聲音。
“陛下。”
莫飛河起身,床上的莫驚春也掀開被褥。
“躺下。”
正始帝冷硬地說道,在他身后還跟著老太醫和劉昊等人,老太醫沖著莫飛河欠身,便徑直繞過陛下,拎著藥箱在床邊坐下,頂著這樣詭譎的氣氛開始給莫驚春診脈。
莫驚春“”
老太醫真乃非常人也。
這邊老太醫正在認認真真給莫驚春診脈,那廂正始帝不疾不徐地說道“夫子,老將軍的話可是不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如你這般,連仇怨都沒有的寬和心性,這世間少有。若是誰都能像夫子這般,行事做派都這般隨和的話,那世上的趣味就少了許多。”
莫驚春無奈地說道“陛下這話卻是不妥,臣只是覺得事態還在可控范圍內。”
正始帝卻是看也不看莫驚春一眼,轉而去跟莫飛河說話。
他們站的距離遠,再壓低聲音說話時,莫驚春就半點都聽不到了。
好半晌,老太醫松開手,平靜地說道“日常走動沒有問題,但是傷口的愈合還需要時間。這往后要多吃些補血的膳食,藥方我重新再換過一遍,謹記暫時不可碰水。待會還得再換一次藥”
老太醫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等他說完后,莫驚春便依著他的意思脫下了外衫,再露出了傷口的部位。
老太醫快手快腳地解開包扎得嚴嚴實實的傷口,一卷卷退下,露出猙獰的傷痕,那些絲線縫在身上的痕跡刺眼得很,站在不遠處的正始帝住了口,黑沉眸子久久地凝視著那大片縫合的痕跡。
莫飛河循著陛下的眼神望去,眼底流露出少許疼惜。
莫驚春對每次換藥的擦洗跟劇痛習以為常,額頭微微冒汗,他挨過又一次換藥后,老太醫清洗完手指,再按在傷口邊緣擠壓了幾下,寬慰地說道“沒再出血了。”
莫驚春悶哼了一聲,軟著嗓子說道“您再按下去,就差不多了。”
老太醫呵呵笑了起來,將拆下的廢棄布料丟到一旁,說是最近可以不用固定了,但是要避免沾水和臟污,便又用極其柔軟的布料小心地纏了一圈,“雖不用再包扎,但最好還是用干凈的布料纏裹一些。”
莫驚春默默記住了。
莫飛河回神,正要跟陛下致歉,卻發現正始帝還在凝望莫驚春,那黑沉詭譎的眸子像是在看著什么還未剝開的珍寶,透著一絲壓抑的郁色。他心頭一顫,險些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一瞬,正始帝看向他,已經是沉穩平靜的模樣,仿佛剛才只是錯覺。
莫飛河心里原本想說的其他話一下子就藏入腹中,片刻后,他木著臉說道,“陛下,我兒莫驚春在宮中叨擾多時。如今老太醫既然是這樣的說法,看來是能夠起身走動,既如此,還是莫要讓他在宮中再待下去了。”
莫飛河的話合情合理,即便是正始帝也無話可說。
他斜睨了眼正坐在床榻上往這邊望的莫驚春,平靜地說道“老將軍言之有理。”這便是將這件事確定下來。
莫驚春微蹙眉頭,倒不是對這結局有什么不滿。
陛下,當真無礙嗎
這些天,正始帝舉止正常,甚至沒有因為莫驚春受傷而做出什么沖動的舉措。
莫驚春并非想自視甚高,若是陛下當真恢復正常,他自然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