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里長見瞞不過去了,只得嘆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今日一大早,村東頭那棵大樹上又吊死了一個人。方才這位大爺問死的那人是什么模樣,我只能說和前兩天差不多,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直挺挺地吊在樹上,七竅流血”
孫光明一驚,道“杜里長方才怎么不和我說”
杜里長神情尷尬,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孫大爺不是外人,我也不必瞞你。前幾日連出了兩條人命之后,雖與咱們谷口村的百姓沒什么關系,不過知縣老爺極是生氣,已經要捕快班頭王老爺傳下話來,說是若再出人命,便要谷口村出喪葬費。我辯解了幾句,王老爺便打了我一記耳光,指著我的鼻子罵了半天,最后說道定是你們這個子的村民人心不古,惹得天怒人怨。否則這兩人為何不吊死在別的地方,偏偏要巴巴地跑到你們這里來上吊孫老爺,你說衙門這不是不講道理了嗎
“前日兩名捕快留在村里,吃了村里曹家的大公雞不算,又逼著我去給他們買了兩壺酒,連雞帶酒一共花了差不多三錢銀子。今天一大早,張家大小子又看到樹上吊著人。如果報到衙門去,這死人發送的錢可都得由谷口村的百姓出。孫老爺,你也看到了,咱們這個村子現在就剩下十三戶人家,不過三四十口人,家家窮得叮當響,只怕讓每家拿出一百文錢都拿不出來。若是官府再派人來折騰,大伙兒只好和那三個死鬼一樣,一齊上吊死了,倒也干凈。是以今早發現又有人吊死在樹上之后,咱們商議了一下,便決定將尸體偷偷埋了,不去報官,免得再惹上麻煩”
杜里長說到這里,看了一眼厲秋風,眼中露出了畏懼的目光,隨即擠出幾絲討好的笑容,對厲秋風道“這位大爺怎么會知道今天早上又死了人”
厲秋風冷笑了一聲,指著此前在破屋前看到兩人后撒腿便跑的那個村民,口中說道“這位大哥鬼鬼祟祟躲在這里,見了我們比看到鬼還害怕,撒腿便跑,十有是里長派來在這里望風的。若不是村里又出了麻煩事,又何必派人在這里守著,生怕有外人進村”
杜里長一臉尷尬,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孫光明急忙從懷里掏出兩錠銀子,遞給杜里長道“杜里長,我是什么人,您老人家清楚的很。這位厲兄弟與我是過命的交情,杜里長和各位大哥盡可以放心便是。我帶著厲兄弟在四周轉轉,瞧瞧長平古戰場的風光,過幾日便走,不會給村里添什么麻煩。這兩錠銀子杜里長收好,給那個死人買一口薄棺材安葬。我可聽說吊死鬼都是厲鬼,若是心懷怨恨,回來鬧事可就不好了。若是銀子不夠,杜里長盡管開口便是。若是略有剩余,杜里長便分給各位村民大哥罷。”
谷口村土地貧瘠,這些村民從地里刨食,每年能填飽肚子便已是極不容易。平日里全仗著砍柴送到縣城去賣,能換回百十文錢。是以村民大多只見過銅錢,沒見過銀子。此時見孫光明手中托著兩錠大銀子,登時一個個眼睛都亮了起來。杜里長算是村中見多識廣之人,卻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塊的銀子,雖然嘴上推辭,兩只眼睛卻落在兩錠銀子上,再也挪不開了。
兩人推讓了一番,只不過一個是真要給,另一個卻是假不要。最后杜里長拿捏著將兩錠銀子緊緊握在手中,再也不肯松開,口中說道“每次這次讓孫老爺破費了。您和這位公子放心,咱們一定給兩位找個干凈的宅子住下。有什么事情,孫老爺盡管吩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