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早交了差事,天天膩在大太太處,琥珀她們去的時候,她并不在。
接待她們的是紫薇。
她笑盈盈地給兩人上茶“琥珀妹妹可是稀客”語氣里有親昵,卻沒有敬重。
以前,琥珀是大太太的人,現在,是十一娘屋里的人大家都一樣了。不,憑在大太太面前的體面,十一小姐哪里及得上五小姐
琥珀哪里聽不出來。
可這就是人情世事
她淡淡地笑“原是想讓五小姐幫著拿個主意,沒想到,五小姐去了大太太處”
紫薇微怔。
琥珀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們家小姐這段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一意繡屏風。偏偏今天早上大太太叫了針線上的嫂子們來給十一小姐量衣。四件綾衣,六件褙子,四件挑線裙子,一件綜裙,一件月華裙,外加四件褻衣,四件褻褲,六雙鞋,十二雙襪以前都是冬青姐姐幫著打點。這次冬青姐姐幫著十一小姐做繡活,我不好打擾。想著五小姐最有眼光,就是大太太做新衣裳,也常讓五小姐幫著參謀,就想讓五小姐也給我出個主意。”
紫薇望著琥珀神態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在心里冷冷地一笑。
她這哪里是來討主意,分明是來炫耀的
“不如照著我們家小姐做。”紫薇的表情淡淡的,“今天早上針線上的嫂子們也到了嬌園,說是奉了大太太之命來給五小姐做春裳。也是四件綾衣,六件褙子,四件挑線裙子,一件綜裙,一件月華裙,外加四件褻衣,四件褻褲,六雙鞋,十二雙襪。我們家小姐去見大太太,也正是為這件事一來要給大太太磕頭謝恩,二來是想聽聽大太太的意思,做哪樣的質地哪樣的顏色好。”說著,她端起茶盅輕輕地呷了一口,笑道,“說起來,琥珀妹妹是在大太太身邊服侍的,又專管那首飾衣裳,幫十一小姐的衣裳拿個主意,還不是手到擒拿的事”
濱菊聽了不由蹙眉。
大家不都說琥珀性情溫和敦厚的嗎怎么到了綠筠樓,卻說出這樣輕狂的話來
“就是想來問問五小姐都做了些什么顏色。”濱菊笑著接了話茬,不想讓琥珀再說出什么得罪人的話,“免得大家重復了,總是不美。”
也是。
紫薇念頭一閃,笑道“我們家小姐的意思,綾衣就月白、茜紅、松綠、姜黃各做一件,半臂和褙子就得配著這顏色,一件玫瑰紅,一件石榴紅,一件大紅,一件葡萄紫,一件草綠,一件藕荷色。至于裙子,挑線裙子就做白色。兩件做襕邊,兩件不做襕邊。綜裙做豆綠色,月華裙做真紫。至于褻衣、褻褲,鞋襪,自然與平常一樣。”
她一邊說,濱菊一邊暗暗的記在心里。
“我們小姐還想做兩件主腰,兩條月華裙。”紫薇目光閃爍,“大太太特意吩咐了劉家嫂子幫著做。”
劉家嫂子,是羅府針線上手藝最好的。
“說起來,也是因為我們家小姐沒有十一小姐那手在杭州府都屈指可數的好繡工,”紫薇掩袖而笑,“要不然,何至于驚動劉家嫂嫂她可是我們大少奶奶的陪房。”
這分明就是在告訴她們,十一小姐有的,她們五小姐有;她們五小姐有的,十一小姐未必就有。
濱菊的臉色發青。卻并不怪紫薇說話尖銳,只怪琥珀做人張揚。
“五小姐和我們家小姐一個師傅學藝,只是我們家小姐愛女紅多一些,你們家小姐愛書法多一些罷了。”她笑著說了幾句奉承五娘的話,就起身告辭,“你這邊也忙,我們還要幫十一小姐挑料子,選顏色”
紫薇也不留她們,不冷不熱地送出了門。
路上,濱菊想到琥珀的來處,只得強忍著怒氣委婉地和琥珀說起剛才的事來“我們家小姐一向是個柔和的性子,有什么好東西,自然先讓了姊妹,特別是這些吃吃穿穿的,一向不講究也不看重。”
琥珀聽了笑道“都是我不好。沒想到一句無心之話,竟然把紫薇姐姐給得罪了。她不會怪我們吧”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一點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