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車外蹲守著的小廝叩了叩車壁,低聲道“二公子,那侍衛出來了。”
薛岑回神,挑開車簾一瞧。
只見一個賣零嘴的貨郎搖著撥浪鼓而來,那少年聞聲而出,熟稔地買了包糖。
薛岑起身下車,仔細整了整衣袍,方道“跟過去。”
貨郎挑著擔子繼續吆喝遠去,貨箱抽屜里的銅錢叮當作響,與錦衣玉食的儒雅公子擦身而過。
寧殷買了糖,卻并不急著回府。
眼睛一瞥,身后兩丈遠的地方傳來環佩叮咚的細響,生怕他不知道有人在跟蹤似的。
寧殷嘴角翹了翹,捻了一顆糖擱在嘴里細細嚼著,沒理會身后的腳步聲。
拐過巷角,不見了身影。
薛岑的小廝快步追了上去,望著空蕩蕩的巷子交叉處,納悶道“公子,人呢”
薛岑亦是疑惑,還未反應過來,便聽身后噗通一聲響。
回頭一看,只見方才還在與他說話的小廝,此時像是死人似的歪躺在地上。
而那個俊美而邪氣的戎服少年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閑庭信步般,正拿著油紙包著的飴糖站在昏死的小廝身后。
薛岑驚詫“閣下為何傷我家仆”
寧殷笑了聲,輕飄飄道“還以為是歹人尾隨,不小心失了手,實在抱歉。”
嘴上說著“抱歉”,可他眼里卻冰冰冷冷,半點歉意也無。
薛岑眼睜睜看著少年從小廝身上踏了過來,小廝被踩得身體翹起又躺下,兩眼翻白,胸口留下一個清晰的鞋印。
寧殷勾出一個算不上是笑容的笑,慢悠悠道“都言薛二公子朗風霽月,怎么也做這賊人尾隨的勾當”
不知為何,薛岑竟覺得脊背生寒。
他定了定神,拿出相府嫡孫的涵養,清朗道“并非尾隨,我久候在此,是有話專程對你說。”
少年眸色幽暗,看他的神情就像是看一只即將被踏扁的螻蟻。
薛岑何時被人這般忽視過
緊皺眉頭,正色道“按理,你是虞府侍從,這些話本不該我來提醒”
寧殷笑了聲“既知不該,還廢話什么”
“你”
薛岑暗道一聲“粗鄙”,二妹妹怎么會對這樣無禮僭越的家伙青睞有加
“既如此,薛某便直說了。”
薛岑暗自握拳,抬眼朗聲道,“君子不行非禮之事,就當是為了二妹妹好,我希望你能離她遠些。”
寧殷看都沒看他,腳步不停,徑直與他擦身離去。
薛岑眉頭皺得更緊些,提高聲線道“我并非瞧不起閣下,只是門第之差擺在眼前。二妹妹生性單純,一時新鮮興起實屬正常,但你需明白,她不可能放下將軍府貴女的身份下嫁一個從欲界仙都里逃出來的,來歷不明的打奴”
寧殷腳步微頓,轉身,漆眸幽冷如冰。
這傻子,敢查他
薛岑卻是以為說到了點子上,讓他心生忌憚了,不由底氣更足“二妹妹眾星捧月長大,錦衣玉食,你知道你要勞作多久,才能買得起她一件釵飾、一套衣裳么家世云泥之別,禮教鴻溝不可逾越,你除了傷害她什么也得不到,還請閣下退守仆從本分,莫要”
“自己滿足了私欲,卻讓我來做君子,成人之美。”
寧殷笑了聲,緩聲問道,“你們殺人的時候,也用得這種虛偽的借口嗎”
薛岑一怔,氣得脖子都紅了“你在說什么薛府百年清譽,豈容你含血噴人”
“清譽”寧殷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
他慢條斯理合攏飴糖的油紙包,垂下的眼睫落下一片陰翳,輕聲道,“既如此,我給你個選擇的機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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