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洞的眼神投向太子,喚了聲“崔暗。”
“太子失言了。”皇后審視他,淡淡道。
她看兒子的眼神始終是平淡冰冷的,似乎與看宮人奴婢沒有任何區別。即便掌嘴教育,她都不愿親自動手。
寧檀不敢置信,這個閹人竟然打了他。
他就像一個丟了玩具的稚童,迫不及待地找母親哭訴,換來的卻是毫不留情的巴掌。
母后真的是他的親生母后嗎
寧檀捂著臉,仍是僵直的。
有什么陰暗的東西被打醒了,在他心里瘋長肆掠。
推門出去,只見走廊盡頭的茶閣中,寧殷一襲淡衣憑欄而坐,正側首望著窗外,饒有興致地看著什么。
他身側站了兩個人,一個臉上有燙傷疤痕的,虞靈犀認識,正是欲界仙都黑市里的藥郎,應是寧殷找來為她解毒的。
虞靈犀用過早膳,感覺傷口不那么疼了,便試著下地走走。
青樓夜里最是熱鬧,白天倒是甚為安靜,剛過辰時,只聞樓上雅間傳來幾聲意興闌珊的琵琶曲。
“在看什么呢”
虞靈犀輕步過去,沒有過問寧殷身邊為何會出現這么多奇怪的人。
另一個是位高大沉默的男人,背著一把半人高的重劍,站在陰影里沒聲沒息。
見到虞靈犀過來,兩人朝她微微頷首致意,便退出去了。
那花娘不過十五六歲,面容姣好,鬢發松散,恩客卻是個穿著半舊儒服的窮酸書生。
書生匆忙穿衣系帶,道“鶯娘,這次的銀子也先賒著”
寧殷隨手往案幾一端點了點,示意虞靈犀坐下。
虞靈犀依言落座,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只見庭院中,一位花娘與恩客纏綿相擁,依依惜別。
書生從懷里摸出一截扎好的斷發,交到花娘手中,這才從后門溜走了。
花娘手捧那縷頭發,在庭中站了許久,才依依不舍地回房去。
“我的心意你還不知么說這話,便是看輕我了”
花娘眸子一瞪,咬著唇推他,“快走吧,別讓龜公發現了”
想起花娘的癡情,她忍不住輕嘆“大概感情之事,本就不計較利益得失吧。”
寧殷抬眸看她。
虞靈犀將視線收回,便見寧殷執著杯盞嗤道“本就是拿錢辦事的關系,卻自愿做虧本的買賣,可笑不可笑”
虞靈犀翹了翹嘴角,想想道“這有何可笑的花娘與恩客在沒動心之前,自然是各取所需,但喜歡一個人之后,便不再是買賣了,只憑真心換真心。”
難道不是這樣么這句話沒錯呀。
“我留在小姐府邸,乃是各取所需。但昨日出手夷滅刺客,卻全然是虧本買賣,于我并無利處”
看了許久,方淡淡重復道“喜歡一個人,便不再是買賣了”
虞靈犀回望著他,點點頭。
于是那雙墨色的眼睛也泛起琥珀金的光澤,逼視靈魂,誘人沉淪。
虞靈犀心尖驀地一跳。
寧殷晃了晃茶盞,若有所思道“小姐覺得,我這算是什么”
窗外一縷晨光灑入,落在他漣漪起伏的杯盞中,折射在他眼里
當初收留寧殷的目的已然達到。
可她方才,又是在奢望什么呢
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過,來不及捕捉,便了然無痕。
她想至少可以證明,虞家在寧殷心里占據了相當重要的地位,甚至比他手里其它籌碼更重
浮云閑淡,樹影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