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靈犀埋入黑暗的地底,任她腐化生蛆,是對她的莫大褻瀆。
靈犀應該永遠留在王府中,陪在他身邊。
自那以后,寧殷不許任何人再提及虞靈犀的名號,違令者死。
這群低劣的庸人,不配喚靈犀的名字。然而更多的,是他無法面對胸腔中時常泛起的壓抑悶疼。
寧殷以為,這股突如其來的疼痛,是源于虞靈犀體內的“百花殺”劇毒。
他雖體質特殊,可也不是金剛不壞之身,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但他在死之前,一定會殺光所有人。
趙府茶盞里的毒,是薛嵩給的。
他告訴趙玉茗只有虞靈犀消失了,薛岑才會死心。而只有薛岑死心,趙玉茗才有可乘之機。
所以她與薛嵩沆瀣一氣,假借救人的名義聯手騙了薛岑。
可憐薛岑這蠢貨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害死虞靈犀的幫兇,他甚至不知道,他的“二妹妹”已經不在人世了。
寧殷花了兩天時間,將薛家連同他的幕僚黨羽連根拔起,滅了個干凈。
尸首一具接著一具在他面前倒下,血花飛濺,他感受不到絲毫的快意。
他去獄里折磨薛岑,因為他嫉妒。
薛岑以為虞靈犀還在王府受難,對寧殷破口大罵。
罵夠了,他便敘述自己與虞靈犀是如何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他們少年時曾一同泛舟湖上,一同花下吟詩
薛岑與虞靈犀之間有那么多美好的記憶,而寧殷與虞靈犀之間,只有威脅和恫嚇。
可寧殷不會殺薛岑。
至少薛岑嘴里的虞靈犀是鮮活真實的,真實得仿佛猶在眼前,偶爾來聽聽她的故事,也挺好。
從獄中出來,涼風拂過臉頰,像是有誰怒氣沖沖從他身邊跑過。
他伸手,握攏手指,卻只抓到了一片虛無。
回到殿中,寧殷將拐杖擱在榻邊,下意識喚道“靈犀”
驀然一頓,良久的死寂。
空氣中到處都有靈犀的氣息,然而到處都不見靈犀。
靈犀不在的第二個月。
又是一個雨夜,多少酒都暖不了滲入骨髓的陰寒。
寧殷微醺著回到寢殿,拉開矮柜抽屜,視線落在那只針腳歪斜的香囊上。
他拎在手里,對著光看了許久,嘖聲笑道“還是好丑。”
片刻,他漆眸凝重,嘴角的弧度漸漸淡了下去。
他閉目倚在榻頭,牙關打顫,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蜷起身軀。
“靈犀,本王冷”
然后猛然驚醒,望著空蕩的枕側,睜眼到天明。
靈犀不在的第三個月。
寧殷改了口味,開始吃她喜歡的椒粉茶湯。他學著她的樣子加了一勺又一勺椒粉,辣得眼角發紅,腹中灼燒般痛苦,他反而笑得越發瘋狂恣意。
靈犀不在的第五個月,寧殷將小皇帝一腳踹下龍椅,將朝堂攪得天翻地覆。
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坦然接受眾人的恐懼與詛咒,睥睨眾生。
深秋了,記得靈犀被送來王府時,也是一個蕭瑟的秋夜。
年初之時,虞靈犀便央求他放她上街逛逛,透透氣。那時他忙著對付蠢蠢欲動的三皇子,并未答應。
想起這樁未了的心愿,寧殷難得雅興,去街上走走。
眾人一見他那身貴氣的深紫王袍,便駭得戰戰兢兢繞道走,更有販夫連攤位也不要了,拉著路邊玩耍的稚童躲進胡同中。
寧殷絲毫不在意,拄著手杖慢悠悠轉了一圈,然后拿起玉器店一支成色不錯的白玉簪,下意識轉身道“靈犀,這玉”
身旁空蕩蕩,并不見那道窈窕溫柔的身影。
侍衛見他的目光一下暗了下來,盡職盡責道“王爺,可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