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這點,她起身重新關好窗扇,解下衣裙系帶,朝床榻走去。
她掀開被褥鉆了進去,淺淺打了個哈欠,趕在王爺歸來前將床榻暖好。這件事她已經做了許多遍,沒什么難為情的
何況各取所需,本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衛七披著一身寒氣歸來時,虞靈犀已自動往里滾了滾,讓出剛暖好的一半床榻來。
染著女兒香的被褥,有著令人貪戀的溫度,虞靈犀只露出一張臉來,杏眸瀲滟,定定地望著他。
衛七眼尾微挑,給她壓了壓被角。
他的臉已經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唇線緊抿著,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拿虞靈犀“取暖”。
虞靈犀一時拿不準該貼上去,還是繼續躺著。
見攝政王倚在榻沿生捱,她終是不忍,試探道“我已沐澤過了,王爺可以過來些。”
衛七打開眼睛,揚著自虐般的悠然淺笑,喑啞道“不必如此,歲歲。”
這蝕骨之痛,本就是他應該承受的破敗人生。
他可要好好體會一下,若歲歲沒有介入他的人生,他過的該是怎樣人鬼不如的生活。
虞靈犀小心地觀摩著他,見他的確沒有殺人的心思,這才將鼻尖埋入枕中,溫聲道“王爺今日很不一樣。”
她還是發現了異常,而衛七并不打算瞞她。
片刻的遲疑,他輕啟蒼白的薄唇,悠悠道“因為我來自另一個時空,一個因歲歲重活一世,而改變命運的時空。”
虞靈犀睜大眼,愕然地看著他。
四
虞靈犀醒來的時候,頭枕在一雙結實的大腿上,懷中還抱著昨晚裁剪了一半的鞋樣子。
而寧殷撐著腦袋倚在榻邊,低頭垂眸,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她睡得松散的鬢發。
虞靈犀被他眼底的疲青下了一跳,前世寧殷受腿疾折磨,時常徹夜未眠,便是這副面色蒼白、眼瞼陰暗的模樣,看上去頗為陰郁凌寒。
“你坐了一夜沒睡”
虞靈犀抬手,隔空描了描他深暗的眼眸,神情復雜。
“怕睡一覺醒來,就見不到靈犀了。”
寧殷笑得瘋狂,眼底卻蘊著溫潤癡纏的笑意。
他握住了虞靈犀的手,逐根手指撫了撫,方輕聲問道“靈犀是何時認出我來的”
虞靈犀一僵。
“噓。”
寧殷按住了她的唇,俯身掃了眼她手中的革靴鞋樣,“莫騙本王,本王都看出來了,靈犀昨日一直在彌補本王曾經的遺憾,就連這革靴的樣式,也和當初贈本王的那雙一般無二。”
他笑了聲“本王不明白,是哪里露了破綻”
虞靈犀拉下他按在唇上的手指,看了他許久,嘆道“你喚我靈犀,而且這輩子我與你相見的日子,并非八月初八。”
昨日醒來她第一眼見著寧殷,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的細微動作與自稱,都更接近前世的模樣。
“這輩子”
寧殷何其聰明,很快抓住了重點,了然道,“所以靈犀和本王一樣,都是死后重生到了這個世界”
不,他并非重生。
只要他閉眼睡去,靈魂就會被拉扯回原位,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寄居者罷了。
寧殷的眸色暗了下去,溫柔道“那么靈犀,代替我贏走你真心的、見過你嫁衣如火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是寧殷。”
虞靈犀蹙了蹙眉,解釋道,“并無區別,你們本就是一個靈魂。”
“不是。”寧殷輕柔道。
只要他一閉眼,便又會回到殘缺的身體,殘缺的人生。
而另一個“他”呢
“他”有靈犀相伴,什么苦痛都不必承受不同時空不同的命運,這如何能算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