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離加大了聲音,見男人不語,她又干巴巴補充道,“你以后,會很有出息的”
周蘊卿依舊沒吭聲,只是垂頭在瘋狂地寫著策論,行草已變成了狂草。
白紙剝離,飄落一地,他渾然不覺,繼續在墻上書寫。
唐不離等了會兒,猜想他大概是不會開口說話了,撇撇嘴垂頭離去。
直到唐不離的腳步聲遠去,周蘊卿才像是年紀失修的機括般猛然停下。
早已干枯的毛筆分叉開裂,如雜亂的野草般頓在墻上,留下碩大的一抹枯筆。周蘊卿的眼睛孤寂而沉默,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未完成的賦文前,久久沒有繼續。
寫不出。
他寫不來。
枯筆墜在地上,他后退一步,徒勞地捏了捏鼻梁。
六
周蘊卿走了。
空蕩的房間收拾得很干凈整潔,唐不離的餞別禮仍安靜地躺在案幾上,除了他自己的兩套衣物和筆墨紙硯,沒有多帶走一樣東西。
唐不離望著那篇未完成的狂放賦文,滿墻墨跡戛然而止,沒由來惋惜。
她要應付的事著實太多,很快將周蘊卿拋諸身后。
漸漸的,那抹青色孤冷的身影在她心中淡去了痕跡。
沒多久,祖母托人多方打聽,做主給唐不離定了一門親事,求娶之人是太傅之孫陳鑒,據說是個孝順懂禮的世家子弟。
唐不離不想嫁人,擔心自己如同以前夢見的那般嫁給一個徒有虛名的酒囊飯袋,可架不住老太太時日無多,想看孫女出嫁的心愿。
“太傅之孫,想來家教甚好,應該不是夢里那個辱罵攝政王的蠢貨吧”
唐不離思忖著,隨即反應過來,拍了拍案幾,“唐不離你想什么呢那么荒唐的夢,怎么可能應驗”
何況本朝天子尚在,根本沒有什么攝政王。
如此一想,唐不離勉強安了心。
中秋,虞靈犀大病了一場,唐不離特意登門看望。
聽聞她與陳鑒定親了,歲歲有些怔愣。
“阿離定親大喜,我本該高興。”
歲歲瘦了些,但依舊不損她顏色分毫,輕聲道,“不過聽聞陳鑒此人多情狂妄,聲名不正,還需三思才是。”
很快,歲歲的話就應驗了。
那日助歲歲去花樓查探消息,迎面撞上了幾名油頭粉面的世家公子,其中就有唐不離的未婚夫陳鑒。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一想到自己要嫁給這樣的人,想起夢里自己無辜受累、卑微求人的下場,唐不離便氣不打一處來。
反應過來時,她手中的長鞭已朝陳鑒劈了過去。
陳家咽不下這口氣,以“有失婦德”唯由,當眾與她退親。
一時間,唐不離“母老虎”“女霸王”的諢名流傳開去,淪為笑柄。
唐不離本人并不在意,誰敢當著她的面取笑,她便用鞭子抽誰,絕不吃虧。
她唯一擔心的,是祖母會失望。
“抱歉,祖母。”
唐不離跪在榻前,低下了頭,“孫兒又將事情搞砸了。”
“不怪你,乖孫。怪祖母識人不清,被人誆騙。”
老人家笑呵呵扶起孫女,安慰道,“那樣不干不凈、表里不一的后生,不要也罷即便乖孫不抽她,祖母也要替你抽他”
意料之中的訓斥并未到來,唐不離猛然抬頭“真的”
“真的。”
老太太撫了撫唐不離的束發,慈愛道,“及時止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