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點再次響起時,坤伶社的大門被推開了。
黎延站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表情。他今天換了件深灰色夾克,手里捏著份同樣的娛樂報,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葉萌正在臺上唱“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一句導板唱得蒼勁雄渾,把包公的凜然正氣唱得入木三分。她眼角的余光瞥見他,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水袖一甩,接著唱道:“尊一聲駙馬爺細聽端的……”
黎延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臺下依舊稀稀拉拉。有兩個穿西裝的男人坐在前排,正拿著手機錄像,鏡頭時不時往后臺瞟,像是在尋找什么“證據”。
他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滑動。
昨晚他聯系了幾個還肯念舊情的媒體朋友,把王總監帶著記者去坤伶社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又匿名發去了幾段王總監和那個投資人私下交易的錄音片段——那是他被雪藏前,留了個心眼錄下來的。
“放心,這點分寸還是有的。”朋友在電話里笑他,“不過你小子可以啊,為了個女老生跟鼎盛傳媒硬碰硬,這魄力我可佩服。”
黎延當時沒說話,掛了電話卻對著屏幕愣了半天。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葉萌,還是為了那個在臺上眼里有光的自己。
臺上的《鍘美案》唱到了高潮。葉萌飾演的包公怒斥陳世美,唱腔一句比一句凌厲,水袖翻飛間,竟真有了種“龍頭鍘下不容情”的氣勢。前排那兩個西裝男漸漸坐不住了,交頭接耳了幾句,趁著幕間休息溜了出去。
黎延看著他們倉皇的背影,忽然覺得葉萌選這出戲,心思實在太巧了。
演出結束時,夕陽正透過雕花窗欞斜射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葉萌卸了妝,穿著件月白色的旗袍,正蹲在地上幫老張頭清點戲服,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今天這出戲,唱得解氣。”老張頭笑瞇瞇地說,“尤其是那段‘駙馬爺近前看端詳’,聽得我這老骨頭都跟著發顫。”
葉萌笑了笑:“張叔喜歡就好。”
“何止是喜歡。”黎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剛才在巷口聽幾個遛彎的大爺說,明天要帶著老伙計們來聽戲,還說要給你送面錦旗,寫‘當代包龍圖’。”
葉萌抬眼望過去,他手里提著個食盒,正靠在門框上看著她笑,眼里的陰霾散了大半,又露出了那種痞帥痞帥的樣子。
“黎先生倒是消息靈通。”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不用應付那些追著你跑的記者?”
“應付完了。”黎延晃了晃手里的食盒,“剛路過巷口的鹵煮店,聞著香味就走不動道了,想著葉老板可能也沒吃飯。”
小雅從后臺探出頭,看見食盒眼睛都亮了:“鹵煮?我要加腸加肺!”
“就你嘴饞。”葉萌點了點她的額頭,轉頭對黎延道,“進來吧,外面風大。”
老張頭識趣地收拾起東西:“我去把道具歸置好,你們年輕人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