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知道,在這里她是無用的,是沒有一點價值的。她早就應該接受了,上輩子就應該接受了。
但她偏偏還是想要證明,她該有的一點價值。這比她擁有著這支發釵,這支發釵陪伴著她,是更大的價值。
觀若把那支發釵收藏的很好,離開了錦匣,也離開了她的發間。她用衣裙上撕下的布條小心翼翼,仔仔細細的將它包裹的很好,妥善的收藏在身邊。
她把它遞給了鄭嬤嬤。
鄭嬤嬤眼中只現出了片刻的貪婪,便又恢復了她刻薄的本性,“你既然要替她求醫,軍醫就在隊列前面,你若是不怕,便自己去吧。”
平日觀若生活的地方,周圍大多是和她一樣的女俘,還有一些從梁宮中被帶出來的內侍。而軍醫是和其他的士兵住在一起的。
并不是她對于自己的容貌有多少自信,只是這里畢竟是軍營。
她和鄭嬤嬤說話,又浪費了許久的時間了。
觀若沒有再猶豫,她沒得選,總不能白白的把那支發釵遞了出去,“謝嬤嬤成全。”
隊列前面的都是男子,動作要比他們快的多,她一路走過去,已經看到了不少扎好的營帳。
她盡力的低著頭,偶爾向路過的士兵詢問軍醫所在的地方。
但她身上俘虜所穿的粗布麻衣和女子的身份畢竟還是太過顯眼,有太多的人都曾向她投過來目光。
她不想去分辨,也不敢去分辨。
她一直低著頭快步向著方才問到的方向走,她覺得她離軍醫所在的地方已經很近了,因為越來越多的傷兵出現在她面前。
而后一匹馬橫亙在了她眼前。
“看管你的嬤嬤沒有告訴你,戰俘是不準隨意走動的么”
觀若不必抬頭,也知道坐在馬上的那個人是誰。
云蔚山的小屋只有一間屋子,夜間他們也住在一起。雖然不同榻,但是也常常在黑暗之中與彼此說話。
什么也看不見,只是聽著彼此的聲音,想象著彼此說話的模樣。
而此刻她低著頭,能看見他的靴尖,也只能看見他的靴尖。除了聲音,她對他已經一點也不熟悉。
她往后退了一步,“與妾同車的呂氏身懷六甲,突感不適。妾恐怕出事,請示過看管妾鄭嬤嬤,才獨自一人斗膽前來求醫。”
他沒有說話。
下一刻,他的劍鞘抵著她的下巴,迫著她抬起頭來。
既然彼此不能像在云蔚山時一樣平等,她只能仰望他,那他們的對視就是毫無意義的。
觀若沒有望他,始終讓自己的視線落在低處。
她可以很恭敬,只要他能放過她,在她逃走之前。
“看著我。”
對于他此刻的聲音,觀若的腦海里忽而又有了更具象的描繪,就像抵著她下巴,戳著她的脖頸的劍鞘一樣冰冷而堅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