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猶知終于面對著她了,她好像忽而掌握了這場談話的主動權,“有沒有機會是一回事,想不想逃又是另一回事。”
“你方才說要看看是不是有機會,我可以將你方才的話,理解為你仍然想逃么”
換做了觀若回避著穆猶知的目光。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回避的其實不是穆猶知,而是昨夜在耿耿銀潢之下,眼眸如星的晏既。
“我只是想要在某一處寧靜的山間有一處屋舍,我可以過簡單的日子,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那里可以沒有任何人,只有我一個。”
她仍然懷戀著前生的云蔚山,甚至覺得沒有李三郎才是更好的。
“而我在這里,永遠不可能過上這種生活。”在晏既身邊,她永遠不可能獲得這種寧靜。
他是一個要同別人爭,要同別人搶,用自己的命去搏的人。
他滿身鮮血的模樣不會是意外,甚至有可能會是常態。她同他在一起,他鮮血淋漓一次,她亦要心如刀絞一次。
穆猶知的聲音很冷靜,甚至帶著一種審視者的冷酷。
“可是將軍愛慕你,你亦愛慕將軍,我看得出來。而他對你的愛意和容忍,或許是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
觀若沒有去計較為什么穆猶知這樣說,其實她和高世如很像,總是對自己充滿了自信,覺得自己以為的事情就是全部的真相。
“其實我是一個既膽小,又優柔寡斷的人。我總是需要有人拉著我,或是推著我往前走。”
若是晏既不是李三郎,她或許就可以堅定地邁出這一步,去嘗試一下她不曾擁有過的那種生活。
她甚至覺得她都能接受晏既如他們剛剛相遇的時候那樣對待她,若是那樣的話,她今日就能堅定地回答穆猶知她想要逃,一定會逃出去。
偏偏都不是。她心里沒有絕對的力量,將天平傾倒到離開或是留下的任意一方。
“其實你說的不對,我并非是不相信他對我的愛意和容忍,我只是沒法永遠相信而已。”
“我和他之間的力量太懸殊了,我不希望我和我的愛人之間,總是一方在遷就和保護著另一方。”
觀若苦笑了一下,“甚至我們之間的差別,都不是孰強孰弱,而是他隨時都有拿走我性命的權力和能力,這才是我最不能接受的。”
就像前生一樣。
昨夜她答應了他她會試著去接受他,試著如他此時愛慕她一樣,給予他同樣的愛意。但那畢竟只是試一試,總是有失敗的可能的。
穆猶知并不能理解她的為難,“若我是你,我是一定會努力讓他離不開我的。你我這樣的出身,要站到權力中心去,實在是太難了。”
“甚至這世道根本就沒有給我們女子獨立往上走的機會,只能依附于男子。”
“文嘉皇后能寫出女則新篇那樣的書,是因為她一出生就站在了我們很多人一生都不可能到達的終點,她根本也只是在慷他人之慨。”
她說完了這番話,像是忽而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殷娘子,你試一試吧。你根本已經逃不出去了,我亦不想逃了。我們一起試一試,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做到。”
“我來做你的力量,我來推著你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