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快降臨在這片平原上,營帳中點起了燈,觀若百無聊賴地倚靠在長榻上。
她能聽見遠處歌舞的聲音,亦能想象地到席面上的情景。
她從前在梁宮中實在參加過太多這樣的宴會,明面上歌舞升平,臺面下卻暗潮洶涌,無數的欲望和權力交織在一起。
只不過那時候她是席上的陪襯,同花瓶中的一朵花沒有分別。她也看不明白底下的那些利益交換,她只要微笑便好。
而今日她被人好好地護在營帳之中,不必面對任何她不想面對的東西。
盡管她的心總是不能放松下來。
在宴會剛剛開始的時候,刑熾便如晏既所言,親自將她的晚膳送了過來,而后什么也沒有和她說,形色匆匆地離開了。
她得不到一點消息,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開始覺得這個夜晚無比的漫長。
她在營帳中四處走動著,忽而發覺在案幾之下,不知道誰落下了一本廣異記。
與其等待著消息,不如還是隨意翻動一下書籍,打發時間。上次被裴俶打斷,她還并沒有能看完這本書。
觀若翻開了這本書,卻又決定從第一頁開始讀起。
沒有過多久,卻忽而聽見了短促的,在歌舞升平的夜晚里顯得有些奇怪的聲音。
是人的慘叫聲,短促而凄厲,湮沒在了充滿鮮血的咽喉里。
她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在更多的恐慌到來之前,立刻起身吹熄了營帳中的燈火,而后無聲地后退到了角落里。
她將那本書輕輕放在了一旁,拔下了發髻上的木簪,這是她身上唯一還算是鋒利的東西。
觀若忍不住又開始懊惱起來,她應該在身上放一些兇器的。她面臨的從來也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她卻總奢望著靠著這些東西來保護自己。
營帳之外靜了一會兒,簾子才終于被人掀開了。
借著月光,觀若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又是裴俶,又是裴俶。
這個想法縈繞在觀若腦海里,她實在已經對他的到來厭倦的不得了。
這個人為什么總是陰魂不散,他到底是不是什么妖邪她簡直想去廟里好好拜一拜了。
裴俶左手持劍,劍鋒上有血,恐怕屬于晏既留在帳外那幾個保護她的親衛。
他的右手原本應該好起來了,此時看起來卻比之前傷的更厲害了。
舊傷之上,又添了新傷,整只手臂都被鮮血染紅。令他比中秋那一夜看起來,更可怖了數倍。
觀若緊緊地握著那支木簪,縮在角落里,屏住了呼吸。她能屏住呼吸,卻控制不了她微微發抖的身體。
幸而她還沒有抖的很厲害。
她正在為這件事慶幸,裴俶的聲音落在她耳中,“阿若,我已經看見你了。”
從光明之處走到黑暗里,人會短暫地失去清明的視線。他說著這樣的話,卻朝著與觀若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語氣輕松,仿佛觀若不過是在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戲。
觀若并不覺得自己能憑借手中的這一支木簪在裴俶手中討到什么便宜,再僵持下去,他也會很快恢復視線的,他會抓住她,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