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若在花架下坐了許久,午后的風溫暖柔和,她漸漸地要睡著了,卻忽而聽見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不光是腳步聲,還有鎧甲相擊的聲音。
她不再趴在桌上,坐直了身體,等著晏既朝著她走過來。
晏既什么也沒有說,讓她環著他的,什么都沒有說,彼此相擁了一會兒。
觀若的困倦之意重新侵襲過來,她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這場仗怎么打了這樣久,我有兩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晏既用左手撫摸著她的發頂,“我也有兩日沒有好好休息了。”
“在陣前的時候要把所有的敵人都消滅,短暫休息的時候,就只是想著你。”
他松開了她,在她身旁坐下來,重又讓她靠在他肩上。
他的語調其實也是充滿著疲憊的,兩日沒有休息,他比她更辛苦,“你也告訴我,你有沒有想我”
觀若調整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忽而又想起來,他左邊的手臂曾經受過傷,“上次的傷口已經好全了”
晏既覺得她大驚小怪,“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借給你靠一靠,又不用多少力氣。”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想不想我”
觀若便重又靠上去,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緩緩道“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闌干,想君思我錦衾寒。”
只是念一句詩而已,不是想他。
晏既輕輕笑了笑,“既然這樣,你不如今夜就搬到我那里去,同我一起住。”
觀若仍然望著晴空,“你若是想要早些讓我和你一起住,那你就該盡快把你的事情處理好,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晏既自己心里明白。
他將觀若摟過來,和她頭碰著頭,“這件事還用得著你來催促我我早已經讓吳先生和琢石去辦了。”
“琢石進城,我一刻都沒叫她休息,便讓她去找懂得這些事的人,一一都安排下去了。”
他自己要休息,說著使喚別人的事情,卻這樣自然,“伏大人這兩日也很辛苦的,你只看得見你自己,看不到旁人。”
晏既握著她的手,放到他心口,“你只看得見琢石的辛苦,看不見這段時日來我忍的辛苦。”
他將這番話說得如同千帆過盡一般平淡,“阿若,我已經愛了你許多年了,我心里有多盼望著你成為我的妻子,你是想象不到的。”
他有多么想要和她在一起,在云蔚山中的那些歲月結束之后,他就有多痛苦。
他以為他是太恨了,沒想過這些恨重新轉換成等價值的愛之后,會讓他變得多么不顧一切。
可以低聲下氣,可以隱瞞,可以欺騙,可以違背他做人的所有原則,只希望她能跟他在一起,做他的妻子。
他說話的語氣越平淡,觀若反而越是能體察到他心里那些洶涌的情感。
這世上或許再沒有一個人會同她說這樣的話了,哪怕是騙她,也不會再有。
她好像沒有辦法用言語回饋給他等價的情感,她對他的愛意里,到底是摻雜著她前生對于李三郎那些來不及說出口的愛意。
她不知道該不該將兩世完全不同的人看作是同一個,既然她不打算將前生的恨意一同加諸在晏既身上,那她就應該慢慢地把她對他們的愛意分開的。
她會努力忘記李三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