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馬上下來,親自攙扶觀若下了馬車。
這宅子的門臉與規制,不知道是不是新改過,的確和裴府看起來差不多。只是還沒有掛上牌匾,顯得有些光禿禿的。
晏既并沒有要和她解釋不曾掛上牌匾的原因,只是牽著她的手,一路往府中走。
府邸之中的風景,像是江南風格。
一條河貫穿全府,兩岸遍植綠柳。若到春夏之時,能見“柳條百尺拂銀塘,且莫深青只淺黃”之景。
晏既見她注目那些垂柳,“可惜我們不能在這里待到明年春夏了,若是你不喜歡,我可以叫人移栽了應季的花木過來。”
“琢石本來也在同我商量這件事。”
觀若搖頭,“反正我們也不會在這里呆上許久,還是不要折騰它了。等到我們離開之后,還是將這處府邸還給那位富商吧。”
“不過若是可以,我希望我和你的院子里能有一棵槐樹。”
這于他們而言,其實都是意義非凡的。
晏既攬了她的肩,陪著她繼續往前走,“在長安的那段日子里,我曾經去你的舊居看過。房舍倒還完好,那棵槐樹卻已經不知道被誰砍去了,只留下一個光禿禿的樹墩。”
他坐在那上面,一個人從午后坐到了黃昏。街巷里的人來來去去,都是過往的熟臉。
哪怕王朝傾覆,他們的君王放棄了他們,日子也還是要過下去的。
“也好,以后我們每走到一處,無論是短暫停留,還是長住,都在門前種一棵槐樹。”
觀若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了片刻溫存,又道“這樣氣派的府邸,這位商人卻愿意這樣拱手相讓。”
“商人都是錙銖必較的,不然也不能成為富甲一方的大人物。將軍拿下這處府邸,付出了什么代價”
既然觀若想知道,晏既也沒有什么可以瞞她的,他娓娓道來,“安邑百里之外,有一處鐵礦,是早已經被發現了的。”
梁朝鹽鐵是官營,沒想到裴家的人還敢私下采礦。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裴沽并沒有把它捏在手心里。那鐵礦的主人,就是這宅子的主人孟移。”
“他自己同我說,是因為裴沽迷信。剛剛開始采礦之時,裴家折了好些人進去,甚至還有裴沽的三子裴億。”
“裴沽請了一個他信賴的方士來算卦,卻說是裴氏已經占有河東之地七八分的靈氣了,這鐵礦再由裴氏的人來采,便過猶不及,反要傷害裴氏的根本了。”
觀若想起了裴俶。他在和她說起沼澤中巨蟒的時候,也提到了裴沽的迷信。
“而后裴沽便打算放棄了。與裴氏的巨富相比,一座似乎出產不多的鐵礦,也算不得什么。”
“再之后孟移便去走了裴倦的路子,將這個鐵礦捏在了手心里,每年給裴氏七成的收入。”
晏既說到這里,觀若也就明白了。
所謂的那些不幸的事情,背后都有有心人。能成為一地巨賈的,果然都沒有簡單的人物。
而這鐵礦都已經不由裴氏的人來開采了,孟移卻還要將七成的收入都拱手送進裴氏的私庫里。裴氏的人,實在是太貪心了。
“那他向將軍提出的條件呢”
與一個能夠源源不斷出產鐵礦的礦場相比,這一個宅子的價值,實在是不算什么的。
“還能是什么,他還想要這個鐵礦,將原來上貢給裴氏的鐵上貢給我。我此時是沒有心力去管這一個小小礦場的。”
“孟移還算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打交道省力,他既然想要,我給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