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短暫歇腳的村落處往江陵城去,原本只需要至多三日,可裴俶一路卻都壓著速度,甚至行的比觀若昏昏沉沉的那幾日都還要更慢一些。
裴俶不是會體諒旁人的人,觀若先時還以為是因為他身上的傷太重了,所以才刻意放慢速度的。
可中途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他雖然面色蒼白了一些,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異樣。
快要到達江陵城的時候,他甚至從珠樓娘子的馬車中出來,重又自己單獨騎馬了。
等他們終于行到江陵城下的時候,已經是月明星稀的夜晚了。他們反而一路疾行起來,給人一種他們一直都在趕路的錯覺。
蕭翾對南郡各城的管束嚴格,酉時已過,城門已關,他們被守城的士兵攔在了城門之外。
兩輛馬車在路上丟棄了一輛,此時她們三個女子都在一輛馬車上。
她們靜靜地等了許久,才有士兵掀開了馬車的車簾,簡單查驗了一番,而后才終于放行了。
他們身上的服色是藏青色的,在夜色之中并不顯眼,可從朝露樓上往下看,卻是讓人印象深刻的。
觀若及笄的那一日,著藏青色衣的世家扈從一路都走在最前。
在朝露樓前停下腳步的時候,領頭的一個年輕女子抬起頭來,朝著樓上微笑了一下。
觀若一直記得這個情景,是那一日她被亂花迷了眼睛,最印象深刻的一幕。
她開始隱隱覺得或許她在南郡,會遇見更多讓她印象深刻,甚至是改變一生的事情。
酉時過后不允許出城,馬車之外也很安靜,江陵城和安邑,和平陽,和長安似乎都是完全不同的。
她們三個都坐在馬車里,因為到達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自覺地保持了安靜。
直到忽而有重物墜落的聲音,像是有許多人下了馬,聲音紛雜,“裴大人大人”
不必掀開車簾,其實觀若也大概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
可珠樓娘子心里并不安定,幾乎是在聽見這聲音的一瞬間,便將車簾掀開了。
情急之下,喊出了一聲羌語,“麓佛基”
觀若聽不懂,或許是裴俶的羌語名字。
墜馬的人是他,他已經被他的手下團團圍住,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情形。
珠樓娘子見無人回應她,著急要下車,觀若不動聲色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和袁音弗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點篤定,“珠樓娘子請放心,裴靈獻不會有事的。”
要么是這一段時間他騎馬飛馳,傷口有些受不住了,又或者,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只是他的苦肉計。
待到蕭翾面前,他不知道會把這筆賬算到誰的頭上去。
也許是因為觀若曾經幫過她,珠樓娘子對觀若有一種莫名的信賴。
可她還是不能放心下來,緊緊皺著眉,又開始用蹩腳的梁朝官話和觀若對話。
“殷姑娘,他從馬上摔下來了,我很擔心她。”
這于觀若而言,不過都是廢話而已。
“阿珠,這幾日你都和他在一起,你應該知道他的身體到底如何。”
這幾日裴俶都在珠樓娘子的馬車上,享受著她的照顧,他們之間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