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她便將他們都塞到了馬車里,專門去看城南的菜場是怎樣的。
縱喝過天上瓊漿,嘗過海外珍饈,他們卻都沒有見過那些菜蔬還沒有被做成佳肴的模樣。
一樣菜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御膳房的內侍便同他們一一介紹著。
原本是想要低調些的,可誰家的小孩長到六、七歲還什么菜蔬都不識得
便有投機取巧的小販看出來他們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拿了自家最好的東西圍過來,想要他們多買一些。
她還記得一些事,正好說起來嘲笑嘲笑他。
“還記得娘娘送我們去菜場的那一次么菜蔬不識得,賣野味的小販手里,什么野麂子、野兔的,卻都是你的好朋友。”
娘娘沒有因為阿翙的事情責罰晏既,他父親卻仍舊罰他跪了三日的祠堂。
他不是做戲給娘娘和梁帝看的,他是真的著緊。那時候大皇子的身體已經不好了,他把阿翙當作晏氏的希望。
“那時候你還和你父親賭著氣,仔仔細細地問了那小販這些野味的價錢。”
“而后便同我說,哪怕將來他不在管你,你就是打了這些野味來賣,也總歸是餓不死的。從此以后上山打獵,也不追兔子了,專門追那些能賣得上價錢的。”
伏珺笑起來,啜了一口茶,卻覺得沒滋味。
“叫梁朝眾多世家都聞風喪膽的晏明之晏將軍,小時候的理想,卻是做一個賣野味的小販。”
他前生就是這樣沒出息,無從辯駁。
晏既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壺酒,放在小火爐上燙著。
“總比你一個男孩,總是喜歡拉著姑姑的裙角,琢磨她的衣飾更好。”
“那時候我和阿翙私底下就說,你這個人一點男子氣概也無,將來做不了頂天立地,保家衛國的男子漢。”
那時候怎么知道,她原本就是庭花不及的女嬌娥呢。
被迫來梁朝做了男子,反倒是讓他們這些旁觀之人,心中常懷苦悲。
阿翙的心太軟了,或許他不曾知道這件事,也是一件好事。
晏既沉下心來,“等我統一了三十六郡,你就恢復你南虞公主的身份,我讓使臣送你回你的故鄉。”
她應該去享受作為女子的人生,作為公主的人生。
伏珺的目光落在那壺酒上,她搖了搖頭,“不必了。我父皇既然將我當作男子送來梁朝,我便是男子。”
“若真有我能回國的那一日,你不要拆穿我,我還打算用我這一重身份,去同我那個草包弟弟好好地爭一爭呢。”
伏珺提起了火爐上的酒壺,放在了桌上。
而后潑去了晏既杯中的殘茶,“這酒有梅花清冽,我聽說洛陽城外有座山開滿梅花,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有閑暇,去山中走一走。”
晏既舉起了酒杯,“你還記得姑姑鳳藻宮中的那一株老梅么”
伏珺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記得的,是阿翙的那一株。”
是阿翙很小的時候,娘娘帶他去宮中的梅園,他便莫名地抱著那株老梅不肯撒手。
娘娘覺得或許阿翙和這株梅花也有緣分,便同他約好了,將這株老梅帶回鳳藻宮里去,由他自己來照顧。
說是阿翙自己照顧,可花樹生長在肥沃的土壤中,也并不需要人如何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