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蕭翾并沒有給觀若直接回綺年殿反省的機會,崔曄跌跌撞撞地從內殿走出來,走到了觀若和蕭翎面前,才強自鎮定了下來。
他從暗處走到光線明亮之處,觀若和蕭翎很快發覺,他面上有鮮紅的掌印。
崔曄同觀若與蕭翎行禮,“殷大人,十三小姐。蕭大人已經清醒過來,她令我請殷大人進去見她。”
他臉上一個鮮明掌印,不必想,觀若也知道是蕭翾醒來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才剛剛醒過來,便這樣大的火氣。
觀若同蕭翎對視了一眼,“今日我也犯了些錯,所以大人大約是要處置我。”
“阿翎,你先回去吧。”
蕭翎便點了點頭,喚人進來收拾了她們方才所用的酒杯與酒壺。
又囑咐觀若,“三姐今日身體不適,想必心情也不太好。你雖然喝了酒,也要謹言慎行,不要惹她不高興。”
這是她不知道發生過什么事,純然在為觀若著想。
白日先是晏既的事,緊接著便是蕭鷂的事,蕭翾根本就沒有時間同觀若說什么。
可都到了此時,蕭翾還要召她過去,要解決白日的事,看來她的確是對她今日的舉止深惡痛絕了。
沒有必要讓蕭翎為她擔心。
“我知道了,阿翎。更深露重,你回去也要注意加件披風,不要著了風寒。”
蕭翎點了點頭,望向仍然站在一旁的崔曄,語氣隨意,“崔郎君是要候在此處,還是要同我一起離開”
崔曄的神色越加恭敬,卻始終都在回避蕭翎的眼神,他低聲回答她的話,“大人令我先回自己院中去。”
蕭翎輕輕笑了笑,像是還算滿意他的回答,“那崔郎君便同我一起出去吧。”
觀若看著殿門打開,看著崔曄躊躇了片刻,才跟著蕭翎從殿中走出去。
一下子又回想起今日她見到蕭鷂,她說的那一句話。
“我只是希望將來阿翎和您身后這位殷姑娘,不要如我們姐妹一般。”
這句話到底是祝愿,還是嘲諷與詛咒
況且這句話本身隱含的意思,便已經足夠多了。
望見過溶溶春月,再回頭,還是滿腔的愁思與憂慮。
不能讓蕭翾等她,觀若輕移蓮步,不敢驚動殿中的帳幔,朝著蕭翾的內殿走去。
殿中的燭火昏暗,侍女們只點了墻角的一處琉璃燈盞。
蕭翾坐在床榻上,揭起繡幃,星眼倦還挪。
她看見觀若進來,望了一眼一旁的茶壺,觀若便順從地走過去。
“在外面與阿翎談論什么”起過高燒,她的聲音比白日還要沙啞,蒼老如同老嫗。
觀若背對著蕭翾,為她倒茶。
“只是和阿翎在一起喝了些酒,說了些不值得入您耳的閑話。”
新年之后,每逢夜深,觀若自己原本也都是要飲一點酒,讓自己更快地入睡的。
“原本今日午后我是和阿翎約好一起去城外跑馬的,我還沒有離開過馬場,所以她想讓我去郊外人少的地方試一試。”
“誰知道我臨時有事,阿翎也干脆睡了一下午。倒也算是剛好,誰也不曾耽誤誰。”
觀若說完這句話,又怕蕭翾多心,以為是蕭翎不關心她,很快又道“阿翎醒來,一知道您起了燒,立刻便過來昭陽殿守著了。”
她拿著溫熱的茶盞朝著蕭翾走去,而后在她面前冰冷的青磚地上跪坐下來,“請大人用茶。”
蕭翾伸出手來,觀若才發覺這一場風寒之后,蕭翾其實也清瘦了不少。
在春寒靜夜之中,她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憔悴消瘦的普通婦人而已。
萬里江山,九重宮闕,似乎都同她沒有一點關系。
但從來都是輪不到她來同情蕭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