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晏既坐于馬上,緩慢地朝前走。
他目力所及的最遠處有一片如星子般參差的燈火,那是他的士兵在殷殷期盼著他回去。
他望著那片燈火,漸漸地目眩神迷起來,在馬上搖搖欲墜,失去平衡,終至于摔了下去。
夜色中有一片塵霾,明月高懸于青天之上,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卻觸碰不到。
很快有人圍到了他周圍,手忙腳亂,七嘴八舌地詢問他的境況,他想要回答,喉頭卻先漫上一口腥甜。
什么也說不出口。
刑熾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伏珺很快支撐住了他身體的另外一側。
他們攙扶著他,將他往李媛翊的馬車上送。
因他墜馬,車隊驟然停了下來,李媛翊早已經有所感知。
見到他唇邊有血,千言萬語都止步于朱唇之內,她只是神情鎮定,先拿出了手帕,替他輕輕擦去了唇邊的鮮血。
“伏大人,刑副將,將將軍交給我便好。”
“出來之前吳先生已經準備好了藥,都存放在我這里,我知道該如何照顧將軍。”
她并不是自己想要出門的。跟隨晏既出門的兩個用處,今夜都派上了用場。
伏珺和刑熾雖然擔心,可是大軍尚在遠處,廬江城也距離他們十數里遠,他們其實是行走在一塊無主之地上。
必須要快一些離開才好。
李媛翊看著他們從馬車上下去,晏既也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她輕聲安慰著他,“將軍也請相信我,我可以照顧好您。”
上一個中秋之夜,他同樣身負重傷,觀若沒有同他說一句好聽的話。
“前胸上的傷口今夜已經重新包扎過了,只是包扎之前流了太多的血,所以現下有些昏沉而已。”
“我雖然從馬上摔了下來,并沒有影響到傷處,我靠著馬車的板壁休息一下便好。”
從馬上墜落,身體受到了極大的沖擊,他其實感覺到了傷口又裂開,汩汩流出了血液來的。
但是他不想要李媛翊來動手。
李媛翊沒有戳穿他的謊言,卻也不愿見他繼續一路流血,“不如將軍獨自一人坐于馬車之上,我可以自己騎馬的。”
可就算是她下車騎馬,她身邊還有數名侍女。
晏既搖了搖頭,“不必了。若再有冷箭,琢石與嘉盛尚能應付,你一介女流,要如何能應付的來”
“阿媛,今日已經是麻煩你,不能麻煩你更多了。”
他說完這句話,劇烈地咳嗽了一陣。
而李媛翊的話,又止于朱唇之中。他從來同她這樣客氣,她也只有客氣。
她從一旁的小柜之中取出了一瓶藥粉,還有一些紗布與剪刀,放在了馬車中的小機之上。
而后側過了身去,令她的侍女也如法炮制。
她將話說地委婉,“將軍方才墜馬,恐怕于傷口還是有些影響。將軍是鐵血軍人,習慣了這樣受傷,有時候的感知也許并不準確。”
“我與剪冰、裁雪都是未嫁之女,不方便窺探將軍的身體,只能請將軍自己為自己費心了。”
她這樣說著,心中卻在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