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見觀若的那一刻起,晏既的心跳便開始加速了。
可是于他而言,周圍的一切似乎反而都變的很慢。漫天飛瓊,緩慢地落在他與她之間,遮擋了他的視線。
他想要伸手將它們盡數撥開,卻在他伸手之前,她就已經垂下了眼,而后回過頭,如同從沒看見過他一般,繼續朝前走去了。
天上飛瓊,畢竟向、人間情薄。他心中如有千點吳霜,寒銷不盡。
下一刻他的肩頭重了重,有人為他披上了披風。
是年輕女子溫柔的聲音,“一進了冬日,將軍便又有些咳嗽了。城樓上風大,怎能不添披風”
晏既的身量高大,遮擋住了李媛翊的視線。她的話說完,走到他身旁去,才望見對面城樓上兩個紅衣麗影。
“這是殷大人”
如她所言,涼風入喉,未及回答她,晏既又咳嗽了起來。
對面城樓上的麗人聞音停滯了腳步,重又望了過來。
晏既同樣望著她,慢條斯理地為自己系好了披風的帶子,也如她方才一般垂下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又片刻,直到那兩個紅衣麗人消失在城樓盡頭,他才凝望著散于東風的漠漠玉塵,回憶著方才的情形。
她發間也落了雪,綠鬢斑白,天地之間,他們是一樣的。
今年更甚去年時,今朝有緣共沐于雪中,一處風雪,算是成全了他與她共白頭的心愿。
“若有機會,將軍應該同殷大人解釋一番的。”
不光是今日,還有數月之前,他們分別的時候。最傷故人心,無非是新歡在側。
但她分明不是的。
晏既沒有回頭去望李媛翊,只是望著兩處城樓之間皚皚的雪地,曾從有人策馬而過,又被新雪填埋了痕跡。
觀若此時到城樓之上,不知途中是否遇見眉瑾。
他分了片刻的心,終于想起來要回答李媛翊的話。
“我與她之間,需要解釋的事情實在太多,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也沒有人再給他機會,給他那么多的時間,將所有的事一一從頭訴說一遍了。
是兩生的事,前生已過,眼中前事分明,可憐如夢難憑。
說不清楚了。
李媛翊替他拂去了肩上的雪,“若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釋,至少可以先解釋清楚將軍與我之間的事。”
“方才聽見將軍咳嗽,殷大人驟然回頭,說明她還是很關切將軍的。”
她是因為看見了她,所以才會很快離開的。
晏既仍然望著觀若方才消失的地方,“或許是,也或許不是,我已經分不清楚了。”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事,只有他們彼此才知道。既然說不清楚,也不必再說下去了。
“阿媛,今日你怎會到城樓上來太冷了,你該早些回去。”
生于二月的玉蘭花,寒冬之中的冰雪,于她而言實在過于嚴酷了。
李媛翊笑了笑,她的臉被城樓上獵獵的風吹地微紅。
“很快就要回去了。我只是代伏大人走這一趟,替將軍送這件披風而已。”
“伏大人的病雖然已經好了一些,只是吳先生仍然下了嚴令,不讓他出門。”
“他實在擔心將軍,正好我過去探望他,便受他之托,出來走這一趟了。”
剛剛入冬之時,伏珺又拖著晏既在庭院之中飲酒,酒至酣時,在園中的青石上睡了半夜,到第二日,便起不來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