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和觀若說話,總是只有她們兩人。
她往這一瞬間人去樓空,空寂下來的廳堂,取過了一旁的酒壺,為觀若倒了一杯酒。
“這里原本是陳氏太夫人所住的院落,這個廳堂,是每日晨昏定省,兒孫滿堂。”
“而我,卻不過有滿堂的歌女樂伎而已。”
在雪夜之中飛馳騁許久,觀若面上由酒意引發的紅潮,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她接過金樽,回憶起珠樓娘子所唱的歌詞,“難道大人也曾后悔過,不曾早嫁王昌么”
這歌曲不過提及早早出嫁成家的鄰家女兒,可后來的生活究竟如何,終究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蕭翾的性格與心性注定了她沒法過這樣平凡的人生,任憑誰家女兒欣羨,都不會是蕭翾的。
她聽的,不過是曲中的“薄幸”二字而已。
蕭翾聽罷,輕輕笑起來,伴隨著窗外雪重折竹的聲音,“后悔從來無用,無用之人才會后悔。”
“便嫁王昌又如何,禮教皇權之下,女子永不可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觀若舉起酒杯,方才發覺杯中的原來不是玉露酒,而是金風釀。木樨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她一飲而盡。
“大人不是無用之人,可是方才,到底是發了一點無用的感慨。”
“若是子孫后輩無能,如陳氏的太夫人一般,滿堂兒孫所帶來的人生樂趣,恐怕還遠不如滿堂歌女。”
蕭翾又親自為觀若滿了酒,“這話說的不錯,倒值得再浮三大白。”
觀若看著她為她倒了酒,慢慢地勾起唇角,“今日歡慶,在北城中也飲了不少的酒,幸而大人體諒,此時便只予我金風釀了。”
蕭翾倚靠在榻上,神情慵懶,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觀若的青絲。“是那個人同你喝的酒”
觀若很干脆的承認了,“的確如此,他準備的是一壺梅花酒,好似比玉露酒要更烈一些。”
“我從前在伏大人面前飲酒,不過一杯之數,便不省人事了。后來他笑我,酒量不過如他七、八歲之時。”
她又飲完了杯中酒,不必蕭翾動手,她自己添上。
“而今夜我與他對飲,五五之數,只怕他回想起來,是要覺得驚異的不得了了。”
蕭翾的手指冰涼,穿過觀若的發間,也如同是飛瓊融化在她發上一般。
只是飛瓊化就的雪水尚且有形,這份涼意卻不可捉摸,也時時刻刻都游走在蕭翾的身體里,驅不散了。
“你在我身邊的改變豈止這一條,他應當能明白這是好事。”
觀若點了點頭,又對蕭翾道“我同他說過那個比喻了。”
滿是苦澀,“我是萬麗稚,李媛翊是李夫人。他并沒有能夠說出什么來。”
他們的談話,也就在那時戛然而止。后面的話,都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
蕭翾沉默了片刻,“任何的決定,都要自己來下。今夜之后,或許他也會明白你的心意,從而下他的決定了。”
結束或是繼續,仍然是未知之數。她畢竟不是觀若,也根本就不了解晏既。
但他們都不會有什么機會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