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二年元夕,她拿著晏既送給她的花燈早早回家,興奮地邀請父親同賞。
父親獨自一人酒氣熏熏,躲在昏暗的書房之中,將自己與一切熱鬧,一切歡樂都隔絕開來。
他看著那盞花燈,滿含著對母親的深情和遺憾,吟誦著一首詞。
“去年元月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月時,花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父親眼中根本沒有她,死別之淚,將花燈之中的燭火澆滅,也澆滅了那一日她心中最后的一點快樂。
今歲元夕之時,晏既送她的那一盞花燈就掛在她的帷幔之上。
那一夜她手捧著一朵燃燒的蓮花,獨自一人回到云蔚居中,蓮花燭火熄滅了,她不會再將它點燃。
但是她明白了這些年來晏既對她的盼望,明白了他想要看到的是怎樣的她。
生離同樣讓人常懷苦悲,這世間并非所有的遺憾都可消除。
至少這件事她會無聲地做到。
“這話倒也不錯。”
蕭翎肯定了觀若的話,可是并不喜歡柳枝,見她手中握著垂柳,忙道“柳枝倒還罷了,只是柳絮惱人。”
“飛來一團團,像是冬日未盡。落于地上,又像是什么東西發了霉一般,令人厭倦。”
觀若便搖了搖頭,“真是不解風情,也不知你家沅沅如何忍得你。”
她們一路在梅堤上疾馳,一路邊聽游人少女歌唱,煙柳長堤,一曲一魂消。
此時聽來,卻是從前在蕭翾的昭陽殿中,她們一起聽過的小調。
“莫攀我,攀我心太偏。我是曲江臨池柳,者人折去那人攀,恩愛一時間。”
是路人隨口唱來的小調,并沒有什么技巧,反多了些粗糲的情趣,更添幾分豁達情致。
只是與她和蕭翾不同,蕭翎此時正沉溺于世間情愛之中,自然是聽不得這樣的歌詞的。
眼見著她要開口評判,觀若忙上了馬,“還要去城樓上巡邏,早去早回,不要再此處多加逗留了。”
早些回去陪她的沅沅,也可以早些回去睡個回籠覺。
觀若背對著蕭翎,已然上馬。她再說閑話也沒有意思,也就如觀若所言,同樣開始驅使她的馬匹向前走。
她總是一驚一乍的,“呀,我忽而想起來,今日該是上巳節了。難怪今日梅堤上居然有這樣多的游人。”
“又難怪我家沅沅出門時給我別了一支蘭花在胸前,我竟沒有能夠反應的過來。”
觀若繼續往前走,沒有接她的話。
待到進入鬧市之中,她們的速度都慢了下來。街市一旁有小販在兜售蘭花,蕭翎又從馬上跳下來,精心挑選一番,買下了一盆。
卻只折了花枝,仍然將蘭花歸還,而后將花枝贈給了觀若。
“今日上巳,怕無人贈你蘭花,我便先做了這件事。”
觀若接過這一朵青蘭花,珍重地別在心口,“阿翎,那就多謝你了。”
兩個小娘子相視一笑,繼續往城樓走。,,